那是朱月第一次见到江灏。
叁年前,江灏刚从公安大学毕业,进到这间分局,第一次出警就遇上大案子。
几名毒贩将一个女人打到昏迷,他们当场逮捕毒贩,并将女人送进了医院。
江灏是新人,留下来善后。根据户籍资料,给李秋家里人打电话。李秋的妈妈说,李秋早就和他们没关系了,是生是死都别去烦他们,要找就找朱月。于是他找了李秋的房东,果然要到了朱月的电话,给她拨过去。
江灏想,现在这个趴在病床旁的,应该就是朱月了吧。
朱月接过江灏给的饭盒,没吃几口就反胃,犯恶心。冲到厕所里吐,吐着吐着就开始哭,刚开始是一颗一颗眼泪往外掉,到后来是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江灏站在门边,看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他家里条件很好,自小锦衣玉食,对于底层百姓的悲惨,只在卷宗和档案里,透过冰冷冷的文字记录来窥见。如今眼睁睁地目睹着一出惨剧,难受得无所适从。
“别哭了,”江灏蹲下,在她身旁闷闷地说道,“你别哭了。”
他说不出更多安慰的话,顺着她的背轻轻地拍。可是他不知道,人得到点安慰,并不能止住悲伤,只会变本加厉。
那晚,江灏一直陪着朱月,她在厕所哭了两个小时,眼肿了,嗓子也哑了。到最后,眼神却没有了迷茫。
她凑在李秋床边,小声地不知在讲什么。
江灏凑过去,才听清。
“李秋,你要活下去,我也要活下去,我们都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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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秋昏迷了,躲起来藏进了自己的世界里,苦难和噩梦便全数转移到了朱月身上。
毒贩们被判了刑,这一笔是不用还了。可赌场的钱,夜总会的钱,算起来也不少。那帮人隔叁岔五就来医院闹,朱月找遍了所有认识的人借钱,可她认识的都是刚毕业的高中生,谁都没有存款,死活凑出两万,勉强还了一点。
夜总会那边更是过分,找了一批打手,拿着李秋签字画押的合同来要人。哦,昏迷了是吧,那正好,有客人有那啥恋尸癖的,死人找不着,弄个植物人给尝尝也挺好。什么,还钱?不要钱,只要人,夜总会缺妓女缺得很,李秋不干,那你来干啊。你比李秋年轻,比李秋漂亮,你来干,我们连债都给你免了。不肯,不肯那就打,不光打你,还要打李秋,把她从医院揪出去,拔了她的氧气管,看她能活多久。乖乖听话吧,李秋现在躺医院里,指不定啥时候能醒呢,住院要钱,输液要钱,氧气要钱,护工要钱,一天天跟烧钱似的。干这行,钱来得又快又容易,床上一躺,两腿一张,尊严顶个屁用,先活下去再说吧。
朱月就这样入行了。
稀里糊涂,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