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埃尔的书房内,一位特殊的信使正在诸多执政官的注视下,接受医师的治疗。
信使眼窝凹陷,遍体鳞伤,所着衣物破破烂烂,活似乞丐,医师在治疗的同时,不得不用清水为他洗去黏附在身体上的一层层结痂的血污。
书房内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像是混合了血水的动物粪便的气味。
然而,被诺埃尔召集而来的执政官在听闻了他从何处而来后,无不面露惊色。
自达斯米洛各族掀起梅拉霸主之争的洗牌大战后,作为科德佐恩遏制达斯米洛各族的桥头堡,恶兽伯爵领就基本与外界断了联系。
时间算来……已经快一年了。
有执政官颤颤巍巍地开口:“恶兽伯爵领,还在坚守?”
名叫瓦昂的恶兽伯爵领信使坚定地点头:“在。”
“恶兽伯爵知道拉文尼斯陛下主张与俄偌恩合作的事情吗?”那执政官又问。
“知道,俄偌恩和陛下……”瓦昂咬牙,改口,“和拉文尼斯分别派信使告知过,不过……伯爵大人把俄偌恩的信使杀了。”
“杀了?”
“伯爵大人命人按住俄偌恩前来劝降的信使,把他们的脑袋连带着脊椎拔了出来,因为手艺生疏,只获得了一个完整的,能够收纳进‘荣誉墙’的骨虫。”
斯莱戈执政官纷纷咽了口唾沫。
自第一任恶兽伯爵受封,他的家族便长久地为科德佐恩镇守着极东边疆,而这个家族的凶名,在达斯米洛可谓无人不晓。
所谓荣誉墙上挂着的是各种猎物的骨制品,或是完整一套,或是精选的一套。
而骨虫则特地指代瓦昂口中描述的,极度血腥的处刑方式,因为头骨连带脊椎酷似虫子而得名。
在科德佐恩,恶兽伯爵一直不受贵族甚至是暗影卫队们的待见,指摘他暴戾、野蛮的声音层出不穷。
但诺埃尔知道……和兽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有些种族,能听懂的,只有拳头。
是恶兽伯爵的凶残与暴力,让这片鱼龙混杂的交界地常年稳定。
也是他的存在,让这片曾经科德佐恩无人愿意耕耘的偏远之地富饶,且有序。
冒险者、商人都不会说谎,作为一个枢纽地带,恶兽伯爵领人口密度一度逼近四大国的大城邦,又能被达斯米洛以及四大国两边的人一致认可,认为这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交易区,足以说明历代伯爵的管理水平。
觉得恶兽伯爵只有暴力的人材是真正的蠢材。
这样的人不可能看不懂自己现下的处境。
“领地内,还有多少粮食?”书记官菲比在诺埃尔的示意下,主动提及这个话题。
瓦昂神色黯淡:“节制下,不足百日……如果想要吃饱,也许,只能维持十几天。”
“恶兽伯爵领开辟的田亩极多,作为边疆重地,存粮至少会保存三年的用度,为什么会这么短缺。”
“俄偌恩使者到来后,领地内不仅产生了抑魔与魔力的讨论分歧,还为是否听从拉文尼斯的诏令投向而剧烈争吵……半夜,与伯爵大人意见不同的人突然发动袭击,占据了武库、粮库,他们战败后……只留下一片狼借。”
瓦昂的拳头紧紧地攥着。
执政官神情肃然,已经有人察觉到诺埃尔深夜邀请众人而来是为了什么——今夜过后,除非诺埃尔死,否则不存在与俄偌恩和谈的选项。
“既然是拉文尼斯的命令,为什么不服从?”
瓦昂,抬起头,那张萎靡的脸上满是坚毅。
“伯爵大人说,一开始他是在抵御达斯米洛的入侵,现在……他只是在为梅拉的各势力拖延时间。”瓦昂泪流满面,“俄偌恩来势汹汹,梅拉仍在为所谓的抑魔与魔力谁更强大而争执不休……”
书房内一片寂静。
知道恶兽伯爵选了一条必死之路,诺埃尔怅然地低下头:“他有什么想要托付给我们的吗?”
“没有……”
有执政官好奇:“恶兽伯爵的子嗣呢?”
“女儿已经送往教国,至於儿子……伯爵大人亲手杀死了两位力求他投降的,剩下的几位,都已经在和达斯米洛以及俄偌恩的战斗中,先后战死了……”
叫做瓦昂的年轻人向诺埃尔索要了一顿精致的菜肴,只要肉,不要任何蔬菜……恶兽伯爵领已经很久没见过荤腥味了,虽然伯爵大人会把攻进城的俄偌恩人烹杀分食,但他始终过不了心中那关。
与执政官们商议时听到女仆们说瓦昂吃了吐,吐了吃,联想到他私下里和自己说过的领地现状,诺埃尔心中凄然,欲言又止。
听到那尊“雕像”拿出自己珍藏的美酒,亲自为瓦昂斟满,诺埃尔一声叹息,让执政官各行其是后,也来到了会客厅。
寂静者与一群长袍肩头沾着几枚黑色翎羽在黑暗中遥相对视,共同构筑起一条迎宾走廊,诺埃尔就在两群人的注视下,推开了会客厅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