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闭塞的包间里散发着街头饭店因通风不畅形成的刺鼻气味,慕远声忽然感觉到一阵恶心,她的目光滑过墙壁上一幅廉价花哨的裱画,脸色瞬间灰败如土。
“怎么可能是假的?您不相信我还不相信舒玄吗?您不是找他求证了吗?”
隔了几尺远的距离,她竟心虚到不敢与父亲那双过分严肃的眼睛对视。
慕远春看着强自镇定的女儿,眼神里露出浓浓的失望,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女儿,他一直捧在手心里顺风顺水长大的女儿,怎么一夕之间,竟变得如此的陌生,如此的可怕。
记忆中那个拥有百灵鸟般动听歌喉的小女孩;一个善良到雨天给蚂蚁撑伞挡雨自己却淋成重感冒的女孩;那些年父女俩相依为命,风雨同舟的日子里,似乎一看到女儿温暖漂亮的笑脸,所有的苦痛和寂寞都会得到安慰。
就是这样一个完美到令同龄女孩嫉妒崇拜的女儿,就是这样一个他提及就会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的孩子,今天,却对他说谎了。
慕远春痛心不已地望着肖似亡妻眉目五官的女儿,低声却清晰地说:“你的日记。”
慕远声听到这四个字,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她的身子开始摇晃,最终蔓延到肩部。
她的黑色眼瞳里渐渐漫起水光,颤抖地张开嘴唇:“爸爸……您看……”
慕远春的表情也显得非常痛苦,他注视着神情剧变的女儿,声音痛楚地说:“那一年,在布法罗,你和舒玄虽然醉酒共度一夜,但是舒玄因为喝得太醉,所以被你强拉到房间后根本没有侵犯过你。是你为了得到他,才在第二天制造了既成事实的假象……对不起,小声,我不该未经同意就偷看了你放在阁楼箱子里的日记。我虽然对我的行为感到抱歉,但却一点也不后悔,因为它带来的不仅仅是令人震惊的事实,还有……还有能够挽救你走上正途的机会。小声!你看着爸爸!”
慕远春坐直身体,目光专注严肃地向女儿提出要求。
情绪上受到巨大冲击的慕远声缓缓抬眸,水汽弥漫的眼睛望着咫尺之遥面目模糊的父亲,“爸爸……”
没等慕远春开口,她突然伸手捂脸,崩溃哭泣起来……
此刻门外。
一抹挺隽瘦削的身影忽然佝偻着腰撞向走廊的墙壁,路过的女服务员赶紧上前询问情况,却被他摆手阻止。
“没事。我没事。”
服务员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她的表情担忧,总觉得他随时都有可能跌倒。
季舒玄靠在冰冷的瓷砖上,他频频做着深呼吸,想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但是棱角分明的嘴角越扯越大,最后竟成了一个夸张的弧度。
到了最后,他的眼角竟溢出泪来,泪水滑下脸庞,肩膀不由自主地跟着抖动起来。他的脑子里、胸口处、耳边叫嚣着同一个声音,一声比一声巨大,一声比一声迫切。
他突然直起身,拦住去而复返的女服务员。
“对不起,能麻烦你帮个忙吗?”
童言一整个下午都耗在音频剪辑室里处理上午的录音,直到快下班时方慧打电话找她,她才揉着胀痛的眉心,把剪辑编排好的录音音频复制到u盘里,交给为了新的采访任务忙的一塌糊涂的小莉。
小莉接过u盘就冲童言双手合十,做出感激的手势,“感激不尽,感激不尽,要不是你,我今天晚上就得加班了!”
童言笑了笑,“小事,不用客气。”
她转身想走,小莉却叫住她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费列罗。礼物还未送出,小莉忽然觉得太轻,有些拿不出手,再加上想到童言的特殊身份,小莉就更加觉得不好意思。童言倒是表现大方,当着小莉的面拆开盒子就吃了一颗,还点点头说味道不错,之后就告辞离开了。
小莉看着童言的背影,一时间情绪起伏难平。她想,一个人的成功固然要靠运气,但主要还是要靠自身的努力和对生活的认真态度。一个人只有像童言这样肯主动放低身段,踏实认真的从一点一滴做起,才会最终获得成功。
方慧直接把童言带到了陆雷家里。
童言原本晚上就要来陆雷这里上课,这下正好,省得她再去挤地铁了。
毕竟还在过节期间,空手上门不合适。童言就在小区的超市里挑选最贵的营养品买了好几箱,然后又给师母廖静怡买了一个厨房女人都需要的多功能刮丝器,原本这小物件没啥稀奇的,可是童言觉得紫色的刮丝器很少见,而且特别搭配师母的气质,于是就搭配着一起买了。
进了师父家门,立刻闻到一股馥郁浓烈的香气。方慧眼睛一亮,迅速换了鞋就厨房那边走,一边走一边嗅闻着嚷嚷,“师母,您的桂花糯米藕,这味道,简直是绝了!”
廖静怡盘着发髻,穿了一件暗金丝的棉旗袍,杨柳腰上系着一条花色素雅的围裙,听到方慧的声音,不由得眯起杏眼,扭头笑着斥道:“就你嘴馋!”
方慧嘿嘿一笑,走过去,用指尖捻起一片被红糖泡得橙红透亮的糯米莲藕片,丢进嘴里。
“嗯嗯……”方慧一边咀嚼一边冲着廖静怡竖起大拇指。
廖静怡抬手打了方慧肩膀一下,然后探头朝外张望,“夕兮来了吗?”
方慧转了转眼珠,啊呦叫了一声,然后故意拈酸吃醋地埋怨说:“敢情您这是给夕兮做的啊,我受伤了,严重受伤,师母,您不疼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