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混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草木清香。苏佑阖目躺在病床上,面容沉静,胸口微微起伏。床边的架子上挂着个吊瓶,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通过柔软的塑料管,再从他左手背上细小的金属针流入身体。
她走得近些,于是看到他在睡梦中仍然眉头紧皱,脸颊浮着两片不正常的潮红,还有被绷带层层包裹的受伤的右臂。
“只剩一个星期了……你这么……”
病房里明明供暖充足,她整个人却打摆子一样哆嗦起来,喉咙里又干又涩,刺痛得厉害,似乎有咸腥的血气从胸腔一直翻涌到口中,一并带回的还有那些陈旧的记忆。
“你快好起来,”她伏在床前,用指尖轻轻揉开他眉间的结,“以后认真工作,别心不在焉的,我保证——不再瞎折腾了,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部都告诉你。”
她红着眼吸吸鼻子,脸上有种似悲似喜的奇异神情,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十年了,他还欠我个交代。只有杀了他,我的噩梦才能结束。”
林湘站在门外,望着那个病床前的背影,摇摇头叹了口气。苏佑这恋爱谈得伤心又伤身,果然是一脚从天上踏入了凡尘,该不该尝试的都尝试了个遍。只苦了她这个经纪人,不仅要打理他的事业,还要操心他的感情。亲自上阵为艺人拍拖打掩护,恐怕整个娱乐圈除了她也没几人能做得出来了。
“我这劳苦的命啊……”她转过身,继续同宣发组讨论通稿的修改。
不过片刻,病房的门开了。卓静言脸上泪痕未干,拿着手机匆匆走出来,对林湘点了点头,便站在墙角背对众人接起电话。林湘没多在意,只听她“嗯,嗯”几声,很快就收了线。
“你还好吧?”
她垂着眼沉默,似在思考。林湘直觉她有些不寻常的话要说,便也耐心站着等着。
“湘姐,苏佑他……最近拜托你多照顾,我今晚七点就会离开北京。”
林湘等来了这么一句,原以为还有下文,便继续等着。孰料卓静言一双大眼静静望着她,似乎没有别的话要说了,她就忽然觉得有点懵。
苏佑这又是伤又是病的,即使前些天两个人吵架冷战,到了现在的地步再怎么也要和好了吧。
“卓小姐,麻烦你说得再明白些。”林湘的声音和脸色都不自觉冷下来。
她自然是要帮着苏佑的,卓静言三番五次惹得她最心爱最重要的艺人出状况,现下人还在病床上躺着没醒,罪魁祸首撂下这么句话就想抽身,这算什么道理?
对方不知她的想法,那张白瓷一样的脸上却渐渐现出明了神色:“我有很紧急的工作,要去外地采风,至于时间和地点……目前还没有确定。同时,出差期间手机和邮箱都暂停使用。”
“所以,你不如直接说,你要失踪一段时间。”
当初就不该放任苏佑去接近她。林湘工作这些年,对一切都驾驭得笃定而自信,却从未如此后悔过自己的某个决定。
“如果你一定要这样理解,我想那也——没什么错。”这时候她居然笑起来,然后摊开手耸耸肩,径自转身走了。
林湘冷着脸看她一步一步走远,挺得笔直的背,像棵纤长的竹子,在穿堂风里细细颤动摇摆。
“心太狠了。”
卓静言没走多远,隐约听到林湘从齿缝里挤出的评语,只得无奈地苦笑。和苏佑比起来,她的心的确太狠,狠得一并要捏碎自己守望多年的幸福。
但她毕竟不是活在故事里的人,可以任由执笔者写出合意的结局。她的人生从来布满荆棘,唯有极力保护好自己,斩断所有的藤蔓与刺,才能向他所在的地方前行。
洛然的电话既是警告又是命令。南浚伟仍然在北京,只可惜第一次抓捕行动出现意外,让他溜了。打草惊蛇已成定局,警方将偌大的京城围成了铁桶,洛然却怕邹娜娜透露过她的消息,又令她进入南浚伟的视线。对于垂死挣扎的末路疯子来说,她是最好的挡箭牌,也是最后的护身符。他心里一直深藏难言的愧疚,绝不愿她十年之后再担风险,于是执意要送她离开。
她很清楚自己的处境,离开北京,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安心布网围捕猎物,才是最好的选择。她给了洛然半个月,现在还剩下一个星期。
转机,或许就藏在杀机之后。
她并不比苏佑好受多少,可是无论如何无望,寂静而漫长的等待始终在那里。她耐得住十年,又怎么会耐不住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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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虐太久,我快不行了= =
自己砸出来的玻璃渣,有点吃不下了。
深夜跪玻璃的面面是否值得您来一粒两粒小猪猪鼓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