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童少悬还未拆开信,刺史府上下都已经得知此事,闹得人心震荡,感觉那如狼如虎的澜家军已经在门外,马上就要砸门了。
属官们都担心他们那年轻的童刺史会被澜仲禹的气焰烧着,会不战而怯。
童少悬便是猜到这点,特意让季雪将书房的门敞开,当着一院子属官们的面朗声读了此信。
属官们听罢,各个面如土色:“刺史,澜仲禹乃是澜家人,澜家在朝中盟党众多,若是联合上疏弹劾刺史的话,只怕会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
听完众人的话,童少悬没有任何惧意,字字句句都很平稳地说:“他若是要弹劾便让他弹劾,不过怕是他的奏疏还未到博陵,真面目便会暴露无遗。”
属官们听闻十分好奇:“莫非童刺史已经找到遏制澜仲禹的法子了?”
此刻独自在齐州的童少悬庆幸妻小没有跟来,因为孑然一身,才催生了孤注一掷的魄力。
如今童少悬一身孤胆,热血狂澜。
她将信往案几上一拍,双目炯炯:“我亲自去褚县。”
童少悬亲临褚县一事,倒是激起澜仲禹的好奇。
“这小娘皮胆子比我想的大,竟不惧我澜仲禹之威,千里迢迢过来送死。行,那我便成全她。”
澜仲禹依旧将自己的私兵伪装成匪盗,变本加厉地骚扰褚县内外。
只要褚县有人出来,就会被盗匪挟持。
即便城门关闭不敢走动,总需有粮草输入,结果送粮草的队伍也被杀害。
澜仲禹趁机让人在褚县城中散播谣言,说这段时日匪患猖獗,澜将军一直想要出兵剿匪,却被那新来的刺史搅和,非要争功,不让澜将军出手。导致现下惨事频发,近百人白白丢了性命,当真可耻又可恨。
百姓们并非全部都明白事理,有些人的确会因为眼下过得艰难,诚惶诚恐,便想要找个发泄愤怒和恐惧的渠道。
谣言一起,有人刻意牵头,人心更乱,有人大肆举张大开城门,放澜家军进城的口号愈发热烈。
作为沙场老将,抖一抖身子都能掉下无数战略的澜仲禹,倒是要看看,这天子派来乳臭未干的小娘皮有什么办法解决此事。
童少悬抵达褚县之时,城内已经动乱了好几日。
她进褚县城门的动向被人散播了出去,一大帮人四下围堵,找到了她的马车,纷纷投掷丢烂菜叶子,怒骂她心胸狭窄包藏祸心。就是因为她才害得整个县里的人身处险境。让她快点打开城门,放澜将军的兵马入城,保护褚县百姓。
沈绘喻和护卫们喊了半天,人就是不走,还是围堵在此。
最后还是沈绘喻抽了剑,一顿吓唬,这帮人才悻悻而去。
待马车进入到县衙门内,大门一合,童少悬从马车里走出来。回头一看,打趣道:
“这马车顶上的菜叶今晚可以炒一盘了,正好给我添盘菜。”
童少悬的心情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住在县衙门之中两三天闭门不出似乎毫无作为。
第四日,澜仲禹收到战报,说有一群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百余骑兵围了他们一小撮的人马,得了一个偷袭的便宜,但在主力军抵达之前便闻风而逃。
澜仲禹听闻此事只觉得万分可笑。
怎么,偷袭都没胆子偷袭到底?老子玩兵法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
澜仲禹继续在褚县城内散播谣言,说这新来的刺史意图偷袭谋害澜将军,乃是个心胸狭窄的奸佞。
城内此起彼伏的讨伐声一浪高过一浪,童少悬都充耳不闻,只在暗中等待时机。
匪盗终于又来了。
匪盗一出,童少悬带来的精兵便在祁将军的号令下火速出击。
祁将军在出击之前特意让士兵们敲锣打鼓喊声震天,让城中的百姓亲眼看他们出兵剿匪,这便是他们在守卫褚县的证据。
而更重要的作用还在后头。
这些假扮盗匪的人也早有准备,并不和他们正面交锋,而是与往常一样,有人来抓,他们便立即逃入山林之中,利用复杂的地势一瞬间散得无影无踪,让人抓捕之人无可奈何。
本以为这刺史的兵马肯定会多追他们一会儿,这群澜家军已经做好山林里待上三天三夜的准备。
没想到对方随意搜查了一番,根本没找着人便懒洋洋地收队回去了。
澜家军纳闷。
这都行?根本没一点想要抓他们的意思啊。
伍长经验丰富,立即察觉到了情况不对,一拍大腿暗叫不好。
他率人慢慢从山林里摸了出来,换上一身不被发现的商伍衣服,接近褚县城门。
见不远处那祁将军和上百士兵,压着一群不知从哪儿抓来,身份莫名的人,往城门里去了。
城门一合,里面发生什么事澜家军全然不知,更无法参与其中。
伍长速速带兵回程,一路上万分小心,就怕被人尾随。
等回到大营,将此事告知澜仲禹之后,澜仲禹很快便琢磨出味道来了。
与澜仲禹所想一致。
这童刺史之前差人偷袭的那一下,并非是为了讨占小小便宜,他们是为了澜家军的信物而来。
无论澜家军锻造的陌刀还是百夫长所持的符牌,全都能证明澜家的身份。
抢了这些物件去,再在全城百姓的注目下将“匪盗”带回去,于众目睽睽之下从他们身上搜出澜家的信物,诬赖他们是澜家人,向百姓说明,根本没有真正的匪盗,所谓匪祸都是澜仲禹的阴谋,为的是不费一兵一卒,也不落任何口舌,堂而皇之地占领褚县。
即便这事儿有破绽,但褚县百姓能够因为澜仲禹的谣言而辱骂童少悬,也一定会被童少悬这拙劣的演绎搅和了心思。
只要有一小半的人相信匪盗是澜仲禹的圈套,城内的谣言便会有了两方角力的可能,童少悬这一把便不算输。
有了这层铺垫,且童少悬人就在城中,想要调整民心所向,无论是演一出苦情戏或是跟澜仲禹一样,暗中散播言论,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澜仲禹思索过后,露出了有滋有味的笑意:“看来堂妹所言非虚,这姓童的小娘皮还是有点脑子。不过有小聪明又如何?但凡本将军要讨贼,谁能拦得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