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是她守护大苍山河,击退贼人,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
她一身的血性终于有了与澜家正面较量的机会。
她想去,唐见微知道她丝毫没有退缩之意,她发愁的是如何劝说唐见微和阿难留下,不要和她一起置身危险之中。
“你去吧。”唐见微闭上眼,感受她柔滑的,被自己的体温暖热的手掌的质感,“正好博陵这边还有一大摊子的烂事儿需要我处理。吴家和澜家联手捣乱,估计还得再争一段时日,没这么快消停。你就放心去齐州吧,家里的事儿就交给我了。”
童少悬没想到唐见微会这么轻易放她独自去齐州。
一双大眼睛里亮晶晶的,眼眶在唐见微的注视下发红。
唐见微见她这副样子,没跟着她一块儿哭,反而笑了起来:
“哎,童刺史居然还哭鼻子?传出去可是要让人笑话。怎么啦?你在担心什么?担心你去了齐州,我和阿难娘俩在博陵被人欺负?放心,你媳妇你还不知道么?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哪有别人欺负我的?你那宝贝闺女更是厉害,拳打脚踢的样子,没过两年就得比我还厉害。你啊,放心去吧。”
唐见微的大度和善解人意的确给童少悬省下许多麻烦。
若是唐见微死活要跟着她一块儿去,她一定能苦口婆心说上一箩筐劝阻的话。
可如今她一点儿都没有要跟着去的想法,童少悬忍不住有点儿失落的矫情。
人便是这般矛盾。
无论童少悬矫不矫情,十五日之后出发前往西南齐州,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阮逾作为童刺史的长史将会跟着她一块儿去。
有足智多谋的阮逾保驾护航,唐见微稍微安心了一点。
她让沈绘喻跟着童少悬一块儿前往齐州,再从手下挑选了二十名最为得用的精锐跟随童少悬,务必保护她的安全。
童少悬劝道:“你可别将能办事儿的能人都派给我了,你在博陵这边正是用人的时候。”
唐见微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放心,人手调派自有我的道理,我还觉得这二十人根本不够呢。虽说齐州那边会有人接应,也有齐州驻军,但是这一路上即便有天子亲派的护卫,也不能保证十二个时辰都对你的安全上心。沈绘喻自然在你身边片刻不离,你要记得,千万别离开她的视线范围。而其他二十人会轮流在你最近的地方,代替我保护你的安全。”
听到“代替我”这三个字,童少悬心内涌起一股强烈的不舍。
“这是咱们成亲以来,第一次相隔这般远,这么久……”
童少悬额头抵在唐见微的肩上,语调是平稳的,但是唐见微的肩头已经能清晰地感觉到被她泪湿了。
“是啊。”唐见微抚着她的后背,“我该多想你啊,阿念……”
童少悬的心被她这句话狠狠地捏了一把,疼痛的感觉溢满了整个胸腔。
可是她不能继续哭了。
她若是承受不住离别之苦,阿慎只会更加担心她。
童少悬将头扬了起来,脸贴着妻子的脸,抬起长臂将唐见微圈入自己的怀里,仔细地嗅着她身上的香味,想要在分离前夕,将这习以为常的气息彻底刻入自己的脑海中。
永远都不从记忆中消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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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少悬给菿县的耶娘发了快信,说明自己要去齐州出任刺史,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待她在齐州磨勘几年后回朝,便是大苍最年轻的大理寺少卿,这可是光耀门楣的大喜事。
童少悬洋洋洒洒写了一大通,字里行间都是欢喜之词,就是生怕耶娘为她担心。
给耶娘的快信发出去之后,也给葛寻晴写了一封信。
信中言语欢快,说她步了葛寻晴的后尘,要前往齐州上任,那大西南气候潮湿且炎热,是著名的火炉。
“葛仰光你在北地吹寒风,我在西南被炙烤,到底是发小,命运都是一样,这般坎坷。”
这封信前大半程都是快乐的自嘲和嬉笑怒骂,末了带了一丝掩藏不住的难过——
仰光,你说咱们这对难姐难妹,何时才能再相见啊?
临行之前的雪夜,童少悬在茂名楼弄了个小包厢,邀请白肇初和石如琢一块儿吃点儿,喝点儿,顺便道别。
知晓童少悬要出任齐州刺史,这两位同窗发小的心情都很复杂。
也不知道该不该恭喜她升官升得这么快,毕竟西南如今的情况整个朝野都知晓,去那儿便是要瓦解澜仲禹滔天的势力,弄不好一条命都得折在那儿的。
童少悬知道她俩都担心自己,所以特意不说前路,只回顾往昔。
说她们在夙县读书的日子,说夙县那些好吃的小摊子,说白鹿书院春天里连天的桃花,说孔先生孟先生,说老是被训却从来不改正,如今与她们相隔千里的葛仰光。
……
三人说及葛仰光当年在白鹿书院和孔先生孟先生斗智斗勇的往事,仰头大笑,笑出了眼泪。
平素里并不怎么喝酒的三人,这夜豪饮不止,不醉不归。
置于热水之中烫着的酒注散发阵阵酒香。
满月圆罗窗之外,安静无声的大雪纷纷扬扬压在一枝饱满的红梅之上。
博陵夜景,楼榭林立,灯火璀璨,车马依旧。
即便不舍,终有一别。童少悬脸色微红,端起酒盏,敬二位知己:
“但愿身长健,浮世拚悠悠。肇初,攻玉,各自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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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身长健,浮世拚悠悠。
——宋.曾觌《水调歌头·溪山多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