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温柔友好, 一双黑眸却闪着摄人心神的寒光:“诸位信不信不要紧,只要本座,还有寒石城中的三千军马,愿意相信就够了。”
三千军马?真的假的?!
众人神色巨变。
在这神州浩土上, 三大皇朝之所以可以屹立不倒, 甚至于几处正道圣地都不敢正面与之交锋, 就在于大军镇压。
武道境界越是向上,越是有着飞跃式的提升。境界之差天差地别。
洞见境或许还有“双拳难敌四脚”的情况, 一旦入道, 就截然不同。
哪怕再多低阶武者围攻, 入道大宗师都无所畏惧,甚至可以直接御空而去,一走了之。但这并不代表入道大宗师就可为所欲为——朝廷大军手中掌握着数种军阵,彼此配合默契,便可以煞气结阵,封禁天空,甚至隔绝灵气。
入道大宗师稍有不慎,亦会遭大军围困,最终自身真气耗尽,被活活拖死。
这在历史上并非不曾发生过。
当年曾有一位与东黎皇室有怨的入道大宗师,企图万军丛中刺王杀驾,最终下场却是万箭穿心,含恨而死。
在“将玄”好整以遐的目光中,在场的数名大宗师半信半疑地探出神识,以整间大殿为中心向外辐射。
这些魔道中人个个谨慎又狡猾,来时他们便事先探查过寒石城。
当时城中与往常一般,算上普通居民都不到千人,从气息上能威胁到他们的江湖武者更是寥寥无几。
没想到这才半天不到的功夫,就在他们眼皮底下,城中居然无声无息多出了一支数千人的军队。
这数千人个个披坚执锐,沉默着围在大殿之外,漆黑的铠甲反射着寒光,面甲下露出的双目锋锐有神,周身煞气更是凝而不散,冲霄而起。他们彼此气息相连,仿佛一个整体。
——这非但是一支军队,更是一支千锤百炼的百战之师啊!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军队?为何会听命于阴魁门?还是说阴魁门投靠了朝廷?
一连串疑问在众人心头升起。
但“将玄”显然没有向他们解释的意思,只将“温和”的目光投向他们:“好了,对于我的提议,诸位可有什么异议?在座都是魔道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不必过于拘束,尽可道来。”
被他眼神注视,不少人都低下了头,只能干笑两声,不阴不阳说句怪话:“呵呵,将门主说笑了。你已经考虑得如此周全,我们哪里还敢有异议?”
“——不知将门主准备如何做?”
“将玄”也不在意他们阴阳怪气的语气。他很清楚这些人只是口服心不服,反正迟早有一日,他们会发自内心地臣服。
他只说了一句:“本座已获得齐王手令,此后齐国全境,将不再限制魔道宗门光明正大开宗立派。”
当然,只有愿意听从他命令的魔道宗门才有此资格,不愿意的……:)。
他转身走出大殿,殿外数千名玄甲骑士静静站立,犹如无声而肃穆的雕像。
数千人汇成漆黑的钢铁洪流,簇拥在黑袍人身后,虽未开口,但无声无息间,一股静谧而庞大的压力,便如高山突起一般,横亘在众人的心头。
被诸多玄甲军簇拥的黑袍人转过身来,看向殿内诸人。他漆黑的双眸幽邃平静,恍如深海。
众人不由垂下了头。
这是默认臣服的姿态。
·
距离寒石城数百里外的云州边境,有一支不起眼的车队正在缓缓前行,通过了层层关卡,驶向云州。
最中间的马车里坐着三个人。
晏危楼一手握着一枚玉简,装模作样“读取”了一会儿,宿星寒便适时开口问他:“怎么样?传来了什么消息吗?”
坐在两人对面的小男孩莫与方也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晏危楼收起玉简,摇了摇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渡九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北斗魔宫群龙无首,七殿殿主对萧无义并不完全信服……悬天峰号召天下正道,趁此时机一齐讨伐魔道……”
两个人装得煞有介事的样子。其实晏危楼手中就是一枚普通玉简,他所有的消息都是通过意识相连的马甲化身那里得来——但这当然不会让莫与方知道,因此假装是通过手中的“千里传音”所知,而宿星寒都不用他多说,便无比默契地配合晏危楼演了这场戏。
随着他淡淡的叙述,宿星寒的脸色也凝重起来:“……那我们?”
晏危楼道:“计划不变。我们还是继续去寒石城,参与魔道会盟,尽量将其他魔道宗门的力量保留下来,避免遭受打击。至于北斗魔宫……那已经是整个正道的最大目标,除非渡九幽及时归来,否则谁也救不了他们。”
两人旁若无人地讨论着,边上的莫与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一脸好奇地开口问道:“两位对渡九幽这么有信心?要知道他终究只是一个人,现在多半重伤在身,难道还能敌得过三大正道圣地的高手,力挽狂澜?”
晏危楼看了他一眼,微笑:“不是我对他有信心,而是事实如此。有他在时,北斗魔宫这么多年也没有被正道覆灭,反而愈发壮大。这已说明一切。”
宿星寒立刻配合地赞了声:“如此说来,这人真是个人物。那如今他不在,岂不是攻破北斗魔宫的最佳时机?”
晏危楼笑眯眯道:“明光说的正是。看来你对这江湖的了解又加深了一分。”
他目光柔和地落在宿星寒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和鼓励,仿佛对方说了什么非同一般的惊世之言。
听着这两人一言我一语,莫与方突然笑了。他的笑容不是那种孩子式天真稚气的笑,反而带着奇怪的洒脱从容。
“我明白了。”
他这样说了一句,对两人拱了拱手,动作利落潇洒,别有一股豪迈之气。
“多谢两位这几日以来的关照,是时候该分道扬镳了。”
晏危楼没有挽留,只摆了摆手:“去罢,或许不久后我们还会再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