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千江失笑道:“这你都能看出来?我觉得我每回见到你的时候都很高兴啊。”
他说着,也顺手捡了枚棋下,道:“嗯……可能是因为瞧着这局棋下的复杂,难有解法,所以不觉犹疑吧。”
曲长负笑了笑:“复杂,是因为两边的对手都是我自己,否则在布局方成的时候,静观其变,是个好的选择。”
靖千江道:“那么对手是否肯如你所愿?”
曲长负道:“这个恐怕就够呛了。要不你拿个主意,看是齐瞻死好呢?还是李裳死好呢?”
靖千江:“……不要用那么随意的语气说这种话啊!”
他这样说着,倒也明白曲长负的意思,如果不想让人对外攻击,那么最好的方式就是挑起内斗。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目前李裳的行为有害于郢国,而齐瞻只想把位置夺过来,肯定不愿收拾烂摊子,他们已经有矛盾了,现在只是挑拨谁的问题。
靖千江道:“魏王还需要李裳的助力,只怕是就算对他不满,也不会轻易下手的。观李裳作风,虽然不明其意,但心狠手辣,无所顾忌,应该更加容易鼓动……但他们两人之间各有目的,也不好说。”
曲长负道:“如果李裳自己先对魏王动手,那么他还怎么指望着魏王登位之后,助他回到梁国呢?”
靖千江稍一思索,蓦地笑了:“所以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就说明李裳的目的根本不在于此。曲大人啊曲大人,你这步棋,可当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
李裳一个梁国送过来的质子,这么多年一直老老实实的,现在折腾出这么多的事来,如果竟然不是为了回到梁国,那么他又想干什么?
靖千江探过身去,不顾曲长负“离我远一点”的警告,强行手欠地捏了下他的鼻尖,笑问道:“快说说,你既然已经想到了这一点,一定不是今日才开始布局。小坏蛋,你到底具体谋划了什么?”
曲长负道:“说的好像你是什么好东西一样。”
他说完之后,自己也不由得笑了,解释说:“其实前往京城见到太子之前,我已经同时派人通知了潜伏在平洲的细作,令他们想办法向齐瞻的手下提供两条消息。”
靖千江:“愿闻其详。”
“其一,将郢国机密透露给西羌之人正是李裳。”
靖千江点了点头,其实这也并不是假话。
齐瞻就算是为了登位想要制造一些动乱,也不可能容忍西羌这样不断地侵略抢掠,李裳多半是瞒着他做下此事。
被捅破之后,两人之间必定发生矛盾。
曲长负道:“第二个消息,是李裳其实正是梁国派来郢国的细作,他的一切作为都是为了搞垮郢国。”
靖千江瞬间便知道了对方的意思:“这个消息很好。”
他们猜来猜去,想不明白李裳的目的,那不如就干脆为他编造一个。
第一个消息基本是真的,也很容易验证,齐瞻得知之后,会对李裳的自作主张产生不满,但还不至于到完全翻脸的程度。
等到第二个消息则完全是曲长负编的,可是搭配第一条,便显得合情合理,自然会引起齐瞻的怀疑。
这样一来,他就算不冲李裳动手,也必然要防范于他,不敢再用他的人。
至于李裳会对这件事有什么反应,那就正是曲长负想观察的了。
靖千江将目光落到棋盘上,微笑着点了点:“那么接下来,还是如此了。”
目前要做的事,曲长负在谈话的最初就已经说过——“在布局方成的时候,静观其变,是个好的选择。”
曲长负道:“是啊,至于要等多久,那就要看,某个暗中帮忙放跑了宋家的人,这次会不会再恰好地配合我咯。”
他这句话说的深意无限,靖千江摇了摇头,叹气道:“我怎么感觉,又要有什么我不大喜欢的人冒出来了。”
曲长负微笑道:“靖千江,你不喜欢的人怎么那么多?做人要敦厚随和,宽宏大度,太尖刻是不符合道德的行为。”
“曲长负……”靖千江差点被气笑了,“你可真会说。”
曲长负一手撑着头,侧眸在他脸上掠过,懒懒道:“真的吗?”
“真的啊!”
靖千江抓住他的手,将曲长负的下颌托起来:“所以每次见到你,我心里都不由感叹一件事。”
曲长负:“嗯?”
两人几乎近在咫尺,睫毛都碰在了一起,靖千江心猿意马,不由得一低头亲了上去:“感叹我怎么这么喜欢你,不被你挤兑几遍,心里当真难受。”
广袖交叠着拂过桌面,两个人却是谁也没再理会那盘已经彻底被拂乱了的棋局。
……
只是棋盘上终究只是小小一方天地,只要稍加垂眼俯瞰,便可将所有局势尽览于眼中。
平洲眼下的情况,却要比棋局复杂万分。
从曲长负带着“玉玺”来到城墙下面进行了那一番喊话之后,平洲之内便发生了一阵骚乱。
心里觉得齐瞻的行为不对劲是一回事,但将造反这件事放在明面上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当晚便有不少人试图从城中逃出去,再加上校场旁边的熊熊大火,场面混乱无比,齐瞻迅速下令增派守卫,严密封城,这才使用强硬的手段将骚乱镇压了下去。
好在虽然逃了宋家,其他大臣的家眷们依然在他手心里捏着,这些人并没有在此刻妄动。
“殿下,目前已经暂时无人再试图闯出城门了,几个带头闹事的都被抓了起来。只是生怕引起更加激烈的反抗,未敢当场诛杀。”
不能杀,就只能先关着,他关了一帮官员,关了官员们的家眷,现在又多了一帮在这闹事的老百姓,真是让人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