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九年五月初九,历经劫难的“八旗商号”东瀛船队终于回到了胶澳,货船损失虽只有一艘,可人员之损失却是多达一百三十余,货物以及货款大量被劫,不算伤亡人员的抚恤,此趟东瀛之行共计亏损七百八十五万两之巨,消息传至京师,朝野为之震动,八旗子弟群情激愤,齐聚八旗都统衙门,联名要求出兵征伐无道之东瀛,一众八旗都统们也自忿恨难平,遂以八旗都统衙门之名义,联名上了本章,要求圣裁,然则老爷子却并未当场表态,只是好言慰籍诸八旗权贵,说是‘兵者,国之大事也,须得谨慎从事。’
老爷子的谨慎态度显然不能令八旗子弟们满意,没旁的,一众八旗子弟们分银子都已分成了习惯,可眼下即将到手的银子就这么长翅膀飞了,这等失落与愤概可不是老爷子几句无甚营养的安慰话便能摆得平的,于是乎,无数八旗子弟开始了私下串联,呼战之声甚嚣尘上,竟是欲再行天安门聚众上谏的旧事,老爷子闻之,虽是震怒不已,却又拿一众已红了眼的八旗子弟们无可奈何,只能是下了明诏,说是将在十六日大聚群臣,以定国事,此诏一下,八旗子弟们不单没就此消停下来,反倒是更来了劲,无数闲人四下奔走,乱窜于有上朝资格的八旗权贵们府上,叫嚣着非战不可,若敢有退缩者,便是八旗之公敌。
“晴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京师局势这么一乱,三爷可就坐不住了,几乎是第一时间便将弘晴叫了来,甚寒暄话都没有,便已是直奔了主题。
怎么回事?这事儿满天下只有弘晴最清楚,没旁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弘晴导演出来的,从一开始组建“八旗商号”,直到眼下这等乱局,都是弘晴精心策划出来的结果,就连大阪之乱也不例外——此番出海多出来的三条船里并未装载太多的普通货物,而是带去了不少制造库那头新研发出来的武器,不止是后装针击枪、机关枪等常规步兵武器,更有着十数门各种型号之火炮,这一路去东瀛,就是利用海上无干扰的特性,对各种武器进行实弹检验,为的便是取得实战数据,以备下一步的定装之用,至于大阪之乱么,也是弘晴四年前便已定下的谋略——藤田俊并非倭人,而是弘晴派去的死士,为的便是挑起大阪之乱,以此来诱发八旗子弟们的愤概之心,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将海军之建设提到日程上来,从而奠定大清走向强盛的基调。
“回父王的话,据孩儿所知,事情是这样的……”
尽管心中无比清楚整件事情的始末,不过么,弘晴却是没打算说出内里的蹊跷,没旁的,只因这等勾当实在是太过阴暗了些,实不足为外人道哉,哪怕面对着的是三爷,也一样不会有例外,正因为此,弘晴也就只是就事论事地将东瀛那头发生的事情述说了一番,至于藤田俊一事么,却是连提都不曾提过半句。
“原来如此,这便倭人当真可恶,竟敢抢我大清之财物,实是当诛!”
三爷也在旗,按其爵位,每年也能从八旗商号分到两千余两的银子,当然了,以三爷眼下之绰阔,自是不在意那么点散碎所得,不过么,也没人会嫌钱多不是,再说了,八旗乃是大清江山之根基,三爷自是不能坐视八旗子弟吃了亏,该表的态自是得表坚决一些才成。
“父王说的是,倭人素来无信誉,唐初时从我中华之地偷师学了些本事,不单不感恩戴德,还每每窥窃我中华,前明时更是肆意骚扰我华夏,杀人盈野,抢掠无算,而今贼心兀自不死,今番敢抢我八旗商号,来日倭寇之乱或又将重演也,此不可不防啊。”
弘晴要想在朝议时取得胜果,第一个要说服的人便是三爷,有鉴于此,他自是乐得火上浇油一把,言语间已是不动声色地将大阪之乱上升到事关社稷的高度上,照此际的情形来看,似乎有夸大其词之嫌,可若是照之弘晴所经历的后世来说,却是十足十的实诚之言。
“嗯……,晴儿所虑虽是有理,然,阿玛观皇阿玛之意,似无意行远征之举,若强自要谏,却恐皇阿玛见怪,须不是好耍的。”
三爷饱读史书,自是知晓前明时倭寇之乱有多惨烈,实际上,前明的经济之所以会衰败不堪,与倭寇之乱有着脱不开的关系,从本心来说,三爷倒是很赞成弘晴的提议,只是一想到老爷子迟迟不对此事表态,三爷却又不免患得患失了起来。
“父王明鉴,孩儿以为皇玛法非不欲战也,只是担心战不能胜耳,毕竟那东瀛之地远处海外,大海行船,本就难言万全,加之又有蒙元两次渡海东征皆惨败之先例在,皇玛法自不敢不慎,然,在孩儿看来,此虑不过小事耳,孩儿自有策能平之。”
弘晴对老爷子的心态可谓是了解得极为透彻,在他看来,老爷子眼下早已不复早年时气吞山河的霸气,想的只是平平稳稳地渡过最后的晚年,只是又碍于武功赫赫的声名,却是不愿自身晚节不保,这等矛盾心理的作用下,老爷子自不免有些畏首畏尾了去,只不过眼下群情汹汹,老爷子想强行将八旗子弟们的怒火压将下去,也不是件容易之事,到了末了,是战是和,还在两可之间,而这,早在弘晴的预料之中,自是早就有了应对之道,此际说将出来,言语虽平和,可内里却满是掩饰不住的自信之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