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声势浩大的盐商之抗争就这么在弘晴的妙手安排下,无甚波澜地便算是过去了,只是余波却是未了,表面上盐商们老老实实按着去岁的票引销售计划在忙乎着,可实际上争端却是捅到了京师,不少地方大员上本言事,将市面上食盐紧缺的根由归结到弘晴的盐务整顿一事上,内里不凡埋怨与不信任之辞,朝中对此争议亦是颇多,为此而上本章的朝臣不在少数,一时间弘晴又成了朝野间议论的中心,舆论倾向对弘晴显然极为的不利。
担心么?一点都不!尽管弘晴人在扬州,可有着“尖刀”这么只眼在盯着,再加上老十五兄弟俩的力量,京中的事情弘晴自是都心中有数得很,但却丝毫不以为意,既不上本自辩,也没打算让三爷或是老十五兄弟俩动本,不为别的,只因在离京之前,弘晴便已跟老爷子有了默契,在一年之内,不管弘晴如何折腾,老爷子都不会出面干涉,当然了,若是一年都拿不出个像样的成果,那后果么,只怕就不是那么好承受了的,不过么,眼下才刚过了两月,时间还长,足够弘晴好生谋划了去的。
老爷子果然没让弘晴失望,所有事关盐务的本章一旦到了内廷,通通有若石沉大海一般,连个声响都没有地便没了回音,群臣们不明所以之下,猜测之心自不免更浓了几分,直到有一日李光地假作无意中提起了两湖等地食盐供应紧张之事,隐隐有着要借此参弘晴一本之意图,却不料他才刚开了个头,当即就被老爷子毫不客气地训斥了一番,让他专心搞好刑部之事,不该管的事儿少关心。
老爷子的训示一出,朝野上下顿时为之惊愕不已,不为别的,只因李光地乃是当今大学士,而刑部仅仅不过是他的兼职而已,满天下的事儿就没甚他不能奏的,而今不过仅仅只提了下盐务的事情,居然就惹来了老爷子的狠批,这显然不仅仅是在警告李光地,而是在警告那些敢拿盐务来说事的众官员们,于是乎,原本正热议连连的盐务话题就这么如雪遇艳阳一般,瞬息间便消融得没了半点的声息。
时光荏苒,一转眼便已是九月初三,自打来到扬州已是四月有余,弘晴宛若忘了此番差使的正务是盐务整顿,一门心思几乎全都扑在了扬州的地方治理之上,啥催粮、断案子地忙乎个没完,至于盐务上的事么,除非是何明福发来公文,否则的话,弘晴一概不闻不问,当然了,有一件事弘晴却是始终不曾放松过的,那便是盐巡营的整顿,只是弘晴本人却是甚少出面,都是由姬怀瑾在负责,不过么,但凡姬怀瑾那头提出的要求,无论是要人还是要物,弘晴从来都是有求必应,好说话得很,而姬怀瑾也没让弘晴失望,四个多月的整治下来,原本松松垮垮的两淮各地之盐巡营已是面貌一新,尽管拿出去作战尚不够格,可用来巡查私盐却已是颇见成效,光是八月一个月便已查获了近十起私盐走私,尽管涉案的金额都不算大,可对于不法之徒来说,盐巡营好歹算是有了些威慑之力,然则真要论及这等威慑之力有多大么,却是不好说之事了的。
中秋已过,可各地自初夏以来的食盐供应紧张不单没得到缓解,反倒是更紧缺了几分,哪怕两淮盐商一船船地将盐场的盐运往各省,却依旧不能稍缓这等紧张之局面,以致于各地的盐店已是不顾朝廷的明文规定,悄悄地将盐价往上浮动了近三成之多,各省百姓抱怨连天之下,也令盐运的利润空间较之往年多上了不少,这就更进一步地刺激到了盐商们的神经,奈何正规渠道上的盐引已是难以增加,面对着厚利,大小盐商们的心思都不免开始活泛了起来,纵使有着盐巡营的威胁在,可在巨利面前,盐商们已是按捺不住地蠢蠢欲动了,这不,今儿个弘晴刚忙完扬州府的政务,正打算去后衙里小眯一会儿,就听李敏行来报——姬怀瑾有急事要禀。
“尔等全都退下!”
姬怀瑾到得很快,弘晴方才刚落了座,他便已由李敏行陪着到了书房,只是见过了礼之后,却是半晌没吭气,一见及此,弘晴已是其一准是有机密事要报,也就会意地一挥手,将侍候在侧的诸般人等尽皆屏退了开去。
“启禀钦差大人,属下接到密报,陈彪已装运了四万斤私盐打算明晚偷运往江西,事关重大,下官不敢遂决,特来请钦差大人明示行止。”
众人退下之后,姬怀瑾原本紧绷着的脸上瞬间便露出了几丝激动之色,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地禀报了一句道。
“陈彪?此消息可靠否?”
弘晴的记忆力惊人,姬怀瑾只一提这个名字,弘晴立马便记起了此人的相貌与来历,自是知晓此人乃是刘八女手下一名得力干将,表面上看起来是家独立盐商,可实际上不过就是刘八女手下一条走狗而已,此人既是打算贩运私盐,显见是奉了刘八女的意思在办着的,一念及此,弘晴的双眼顿时便炯然了起来。
“回钦差大人的话,此事乃是安东(今之涟水县)盐巡营千总方万胜所报,据其所言,陈彪出千两白银收买,方万胜为迷惑陈彪,已是收下了银子,然,却一早便通知了下官,打算引蛇出洞,兹事体大,下官不敢妄决,特来请钦差大人明断。”
一听弘晴如此问法,姬怀瑾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赶忙将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述说了一番。
“哦?”
姬怀瑾所言倒是符合常理,至少从表面上看不出甚破绽来,然则弘晴却并不以为事情会是如此之简单,此无它,尽管与刘八女接触不多,可弘晴却深知此人乃是老谋深算之辈,理应不是盲动之人,似这等贩卖私盐的事儿,此人已是干过了多回了的,若真是其一手谋划,又怎可能露出如此大的个破绽来,这里头若说没有蹊跷,那才真是怪事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