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2 / 2)

春日宴 白鹭成双 2334 字 5天前

今日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目视前方,江玄瑾一边走一边道:“厉奉行这样的人,一张嘴便是巧舌如簧,与其给他机会让他掩盖自己的罪证。不如先定了罪,查封了他的府邸再慢慢做其他的,事半功倍。”

这样的行事风格……柳云烈皱眉,深深地看他一眼道:“你最近变化有些大。”

“嗯?”江玄瑾不解,“何出此言?”

“霸道蛮横了太多。”像极了以前的丹阳长公主。

后半句话柳云烈没敢说,但心里的疑惑却是越来越重。

江玄瑾摇头,拂袖不愿与他再争论此事,只道:“孤本记得早些送来我府上。”

清潇如玉松的背影转身就往宫门外去了。

柳云烈站在原地神色复杂地看着,想了想,还是去廷尉衙门核对厉奉行一案的证据。

堂堂丞相长史,一个早朝的功夫就突然入狱,厉府也顷刻间被查封,这无疑让很多官员惶恐。不止惶恐贪污之罪的严重,更惶恐紫阳君之言的分量。

之前厉奉行之所以敢屡次挑衅江玄瑾,就是觉得以他那公正自持的性子,就算自己得罪他,他也不会公报私仇,只会同他据理力争——这是君子该有的风度,也是小人最好钻的空子。

你君子要守礼、要懂法、要行事坦荡,小人不用。只要能达到目的。小人无所不用其极。君子与小人之争,向来是小人占上风,哪怕文人总写什么“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也改变不了天下小人多得意的事实。

然而他没想到,江玄瑾竟然不要这份风度了,不再同他正面周旋,而是闷不吭声地就收集了他贪污的证据,一朝上禀,直接让他跌落九霄。

简直是措手不及、回天乏术!

站在牢狱里的厉奉行满脸怆然,依旧没有想通的是——江玄瑾到底是从哪里知道他之前那些罪状的?

青丝安静地站在墨居主屋里,手脚依旧戴着镣铐,但身上已经换了一身丫鬟的衣裙,凌乱的头发也梳成了髻。

“你还知道些什么?”江玄瑾目光深邃地看着她问。

本以为这人是使着手段搏了白珠玑的同情,心怀不轨。然而厉奉行一事,她竟然主动来给他提供了罪状,并且今日看来,那些东西都是有用的,厉奉行那般惊慌失措,证明那些确实是发生过的事情。

只是。他之前竟然半点风声也没听见过。

“君上还想知道什么?”青丝漠然问。

收敛心神,江玄瑾道:“本君想知道的东西太多,你不如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这么了解厉奉行?”

青丝一顿,余光偷偷看向旁边软榻上的人。

李怀玉抱着一盅瓜子,正跟个松鼠似的咔嚓咔嚓磕着,表情轻松,心情愉悦,像是完全没有注意他们在说什么。

于是青丝直言:“君上该知,长公主喜欢在宫外游历。”

提起这事,江玄瑾冷笑:“那叫厮混。”

青丝当做没听见,继续道:“大兴六年的时候,她在京都街上碰见了许多难民,一问才知道是因江西干旱而背井离乡之人。江西赈灾的粮款已下,却还见难民遍地,殿下自然怒而询问缘由,有人就告过持节使和厉奉行一状。”

难民的口述,没有直接的证据,长公主就算知道厉奉行欺上瞒下,也拿他没有办法。只是在那之后。她开始针对厉奉行,经常在别处找他麻烦,导致他不管有多少政绩,也无法再多添年俸。

厉奉行就是因此恨上长公主的。

江玄瑾听得有点怔愣:“那京中商贾……”

“陆掌柜是长公主挚友,他在京行商,看尽了官场中事,也曾因不行贿而丢了几次御贡的机会。”青丝道,“他比谁都清楚厉奉行干过什么。只是……他不能告。”

身为商人,就算你是富甲天下,也敌不过人头顶乌纱。告厉奉行,他非得搭上全部身家并上半条命。这种亏本生意陆景行是不做的。他不告,长公主自然也不会拖他下水,只能想法子从别的途径帮他们解决。

江玄瑾听得沉默,眉心渐渐拢起。

丹阳会理会百姓疾苦?会分善恶?她一直针对厉奉行,不是因为任性,而是因为厉奉行本身就不是好人?这跟他知道的不太一样。

他一直以为的好人,现在成了坏人,那他一直以为的坏人呢?难不成当真是个好人?

像是隐隐知道答案,但他又不敢肯定,浑身的气息都忍不住焦躁起来。

磕着瓜子的李怀玉突然停了下来。看了他两眼,下了软榻蹦蹦跳跳地跑去他身边,笔直地朝他伸出拳头。

“怎么?”他皱眉侧头。

咧嘴一笑,怀玉翻了拳头打开,手心躺着一堆剥好的瓜子仁儿。

江玄瑾怔了怔。

捻了一颗塞给他,怀玉笑眯眯地道:“尝尝好不好吃?”

含进嘴里嚼了嚼,一股清冽的凉茶味儿,他松了眉头,却是没好气地看她一眼:“磕了半天,全是给我的?”

“嗯!”用力点头,怀玉把瓜子一颗颗都塞他嘴里,然后问,“你知道为什么吗?”

还能为什么?料她也会说什么“喜欢你”、“想把好吃的瓜子都给你”之类的话。江玄瑾斜眼睨她,很是嫌弃。

然而,这人凑到他耳边来,笑盈盈地说的竟是:“你认真的样子太好看啦!我想亲你,但是当着人面儿又不好意思,所以我亲瓜子,瓜子再亲你!”

咀嚼的动作倏地一滞,江玄瑾顿了顿。嘴里的瓜子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只能抬眼死死地瞪着她,脖颈间又悄悄爬上一抹红。

“哈哈哈——”看着他这反应,怀玉大笑,扶着书桌笑得前俯后仰的。

青丝震惊地抬头,就见自家殿下在这边笑得开怀,紫阳君在那头恼得脸色微红,屋子里气氛融洽暧昧,谁在旁边都显得多余似的。

这两个人之前,不是水火不相容的吗?

紫阳君从入仕那天起就不太待见长公主,长公主一开始还喜欢同他说话,可发现他并不友善之后,两人便成了敌人一般,见面不是冷嘲热讽就是针锋相对。公主连死都是死在紫阳君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