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扰扰中，潘舒颖终于还是风风光光地出嫁了，抬嫁妆入李府时，打头的自然是皇后娘娘赏赐的玉如意，毫不意外地引来一众姑娘媳妇羡慕的唏嘘声。而对于皇后没有给这个大侄女更多的添妆，倒是没有人觉得意外，现场几乎连一个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的人都没有。

消息传回英国公府，宋氏和潘大老爷双双舒了一口气，他们自己知道皇后待他们如何是一回事，让别人知道、甚至议论又是另一回事了。

李府这桩亲事在别人眼里本就有点挟恩谋亲的味道，李丞相很受皇上重用，其嫡长子本身也是进士出身，听说皇上有意让他外放磨练一番，不出意外的话，将来回京必可受重用，若不是国公爷豁出老脸亲自出面提及联姻，潘舒颖自身也算比较出色，李家未必愿意娶一个庶房女儿。毕竟，离开英国公府，潘家大房也就是一个从五品京官的普通官家而已，潘大老爷的亲生姨娘还是外室进府的，上不得台面。

所以，自欺欺人也好，掩耳盗铃也罢，大房最担心的就是人家议论皇后娘娘看不上他们这一房的事。

潘家锦毫不客气地冲着他爹娘冷嗤了一声，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难听的话，说实话，他也担心今日会被人戳破他们大房的尴尬，既然没有，总是好的不是？里子没有，面子能保住也是值得庆幸的。

“对了，娘，”潘家锦想起一件事，“刚才我看到宋妈妈拿的帖子，你什么时候跟尹家二房也有来往了？还是他们家的姑娘？”一般都是姑娘找姑娘，夫人会夫人不是？只有来往比较亲近的世交，才有姑娘拜访对方府上长辈问安的情况。

“尹家二房？”潘大老爷皱了皱眉，“我们同尹府一向走的不近，你什么时候同他们府上的夫人小姐来往了？不会是被休的那个什么叶氏吧？勾结山匪的那个？”现在的尹府二房夫人是妾室扶正的，而宋氏一向避讳同妾室相交，即使是妾室扶正以后，生怕别人记起他们是庶房，所以应该不会是现在的尹二夫人。

“勾结山匪？”潘家锦也想起这节了，“娘，尹府那两房、还有他们的宁州本家，现在也是太子一系，你同他们府上的夫人小姐来往倒也无妨，至于被休的那个叶氏，还是离远些吧，别被带累了名声，祖父最忌讳这些了。”

宋氏赶忙摇头否认：“只不过是在庆元侯府碰过那叶氏一面罢了，哪有什么交往？只是那尹大姑娘，呃，尹府二房的大姑娘尹知晴，看着乖巧大方，也不讨人厌，所以我才接了帖子，一个小姑娘而已，也没做过什么不好的事。”

潘大老爷一个大男人没兴趣纠结于这些妇人之间往来的事，只要不是那个勾结山匪的叶氏到英国公府里来就行。否则，万一传出什么有的没的，他那刻板的老爹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潘家锦却是更了解他娘：“您不会是想通过尹知晴了解梅庄和尹知若的事吧？她能知道些什么？不过，呃，如果您真能同尹知若姐弟搞好关系，倒也不错，太子似乎很想拉拢他们，可惜尹府那两房、还有宁州尹家目前为止都搞不定。”

潘大老爷也来了兴致：“真是这样的话，你不妨多问问那尹知晴一些事。尹知若姐弟现在是同那两房闹僵了，但是听说他们以前的关系很好啊，姐妹之间肯定是很了解的。”

宋氏这两天的郁闷总算消散了一些：“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在洛城时才嘱她有时间过来坐坐。”其实她早不知道把那俩母女忘到哪里去了，接到尹知晴的帖子才猛然想起她提前回京却忘记派人通知叶氏母女一声了。不过，那叶氏倒是知趣，只让尹知晴独自上门来拜访。尹知晴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姑娘，即使被她母亲拖累影响了名声，也还不至于让人避之不及。

宋氏本来还只是碍于情面勉强收下帖子，想着毕竟是自己失约不太合礼数，到时候敷衍尹知晴几句便是，这会儿听了潘大老爷父子俩的话，倒是又活了心思，真心准备招待尹知晴了。只是她想要的，比那父子俩更多。

尹府，尹知晴往英国公府递拜帖的事，府里不少有心人很快也知道了，各种猜测和说法在府里传来传去。

因为尹知晴存了心思，她回府后并没有让人知道她同洪家大少爷基本上已经定下亲事的事，就是她爹那边，她也只说了句“还要考虑考虑”，而尹晖现在有了娇颜香庄，没有那么愿意同洪家一介商户结亲了，也没往心里去。

既不知尹知晴已定亲，见她一回京就急着巴上英国公府，如今的当家主母戚氏首先就嗤之以鼻：“就她现在的名声，一般官家都不可能瞧上她。她倒好，心还挺大，不会肖想着给皇后娘娘做侄儿媳妇吧？”

三夫人许氏也是不屑：“怎么可能，铭世子就不用说了，皇后娘娘还不得给他找一个一等一的名门闺秀？公主郡主都有可能。就是那庶出大房的大少爷，如今也成了藏域国公主的准驸马爷了，大房的其他少爷，不管嫡出庶出，都是还小的了，她能妄想谁？除非做妾。我瞧着，应该只是想巴上潘家大夫人、甚至国公夫人，瞅机会进宫吧。对啊，还真有可能，不是有说明年会大选秀吗？”

第293章 实际

自从尹昭夫妇出事以来，尹府已经不再是那个风光无限、让人仰望的镇北大将军府。夫人小姐到长房大姑娘的嫁妆铺子赊账买首饰，仆妇自觉愧对芊昕郡主而在尹府门前血溅当场，二房夫人勾结山匪打劫尹大姑娘被休……一场场闹剧一次次将尹府推到风头浪尖，沦为大街小巷的笑柄和唾弃对象。

尹府，除了那座五进大宅子依旧屹立在那个让人羡慕的金贵地段外，早已经是今非昔比。即使二房开了间狠赚银子的娇颜香庄，也只是让人冷嘲热讽了几日。原因很简单，不是说那个什么柳沅是尹大将军生母娘家那边的亲戚吗，尹府二房这算不算还是仰人鼻息？尹大将军都死了，他们还要靠尹大将军的裙带关系生活，还是尹家大房看不上的亲戚、看不上的东西。毒香膏事件后，众所周知，人芊昕郡主和尹大姑娘根本瞧不上娇颜七香秘方，弃之如敝。

外面风光不起来，府内除了各种明争暗斗之外，自然也是如一潭死水，哪有过往的生机勃勃？不论是主子还是奴才，都忍不住会三天两头缅怀一下曾经的大将军府啊！

官家官家，向往的自然是风光富贵，只会赚银子有什么用，又不是商户。再说了，真论赚银子，他们赚的过梅庄那位大姑娘吗？

在这样一片冷寂下，尹知晴结交英国公府，可不也算是掀起一个小风浪？就如暂住在府里一段时间的本家小姐尹丽环嫁去太子府成了太子良娣，当时也是热闹了许多日的。众人没注意到的是，此次风浪的中心尹知晴倒是越发沉静下来了。

比如，这会儿府里上上下下都在议论猜测他们大姑娘（尹知晴现在是尹府的大姑娘）是何时巴上英国公府大夫人的？目的何在时，她却无动于衷地在自己院子里分豆子。

对，确实是分豆子，自从决定要蜕变，尹知晴无意中得了一个让她自己静下心来思考、或者克制烦躁、怒意的绝佳秘密武器，那就是分豆子。她特意让人准备了一小篓子混合豆，红豆、绿豆、黄豆、黑豆都有，然后强迫自己坐下来分豆子，着实很好打发时间，一分就是一两个时辰，而且五颜六色的也可愉悦心情。

别说，还真有效，一开始知晴是强迫自己耐着性子的，然，几次之后竟是分出了兴致，心里一有事，手就不由自主地伸向那个装混合豆的小篓子。

此时的她就是这样，手上熟稔、飞快地分着豆子，脑子里千回百转地各种分析琢磨。

她是真没想到，一回京，听到的第一个消息竟然是潘家锦被西娅公主看上，招为藏域国驸马了。

那她怎么办？她可是把翻身的希望都放在宋氏和潘家锦身上，准备好奋力一博得，却突然得知，她要努力攀附的对象没了，再折腾也没用，除非她愿意做妾。

做妾？做潘家锦的妾？怎么可能？要做也得做铭世子的妾好吧？不，谁的妾都不能做！她巴着潘家的目的是英国公府的地位够高，离皇后娘娘够近。而妾？不论是国公府谁的妾，哪有资格能见到皇后？更别说孝敬皇后、巴着皇后了，那她将来如何将尹知若踩在脚底羞辱？

红豆……黑豆……绿豆……黑……不对，她什么时候将一颗绿豆错混到黑豆碗里去了？不应该啊，她眼神很好手也利索，还暗自得意自己分豆子又快又不会错呢。

知晴皱着眉头挑出了黑豆碗中的那颗“绿豆”，果然，还有破损的黑皮粘在豆上，原来黑豆的芯也是绿色的，裹了张黑皮而已。

知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陷入沉思……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继续分豆子。

书香进屋的时候，她家姑娘正对着手上的一颗豆子发呆，她也不敢打扰，这会儿才愤愤不平道：“这府里越发没规矩了，一个两个的胡乱嚼主子舌根也没人管。夫人说的对，那位就是个小门小户出来的上不得台面，瞧这当家主母当的，府里如今越发不成样子了，与从前大将军府相比简直不堪入目。”她口里的夫人自然不是小家小户出来的戚氏，而是她家姑娘的亲娘叶氏。

知晴虽然嫉恨知若，对芊昕郡主还是很崇拜的，“你也太抬举戚氏了，一个破落户出来的姨娘，怎么跟大伯……呃……芊昕郡主比？她也就是个做妾室的料，凭着青梅竹马的那点情分狐媚住了我父亲而已。你看着吧，有她哭的时候。”

现在父亲已经将那平妻柳沅宝贝得什么似的，柳沅怀着身子呢，听说父亲仍然****宿在她院子里，说她身子弱让人不放心。等柳沅生下一儿半女，娘儿俩还不得真成了眼珠子？戚氏？呵呵，也就只剩下个正妻的空壳子了。

虽说平妻也是妾，可戚氏敢对柳沅指手画脚吗？人家是整个尹府的财神爷呢。父亲可是当着全府众人，包括老夫人的面严正说过，柳沅委身于他做平妻是委屈了，府里任何人不得轻视于她，必须视她等同于二夫人戚氏，尊称柳夫人，只是二夫人掌管内宅中馈，柳夫人打理娇颜香庄，互不干扰。

柳平妻，柳沅？呵呵，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她。不过，她娘已经落败了，这个府上的主母是谁，柳沅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只是，柳沅的例子提醒了她，只要能让男人着迷，只要自身有本事、能帮的上男人，为妾，似乎也不是那么无望。话说，太子的生母祁贵妃也是妾呢。

知晴眯了眯眼，柳沅能让明国公世子临死还费心保她性命，能让父亲尹晖宠她宠上天，她尹知晴就不能借英国公府翻身求富贵吗？至于是做潘家锦的妾还是进宫做皇上或某位皇子的妾，就只能看情况、走一步看一步了。只要自己够谨慎，大不了，还有个洪家大少爷打底不是？

尹知晴倒不是没想着攀上潘家铭，但潘家铭还没娶妻呢，她等不起。京城里谁人不知皇后娘娘对铭世子看得紧，一不小心富贵没攀上，弄个凄惨的结果可不冤枉？前车可鉴啊！尹知晴不蠢，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自认为对自己的处境、未来各种可能都分析透了的尹知晴也独自默默地为自己的将来做了规划，爹不可靠娘又目光短浅，她只能靠她自己。

因为各自心里都有自己美好的期待和幻想，宋氏同尹知晴的见面倒也亲热，你赞我乖巧伶俐我敬你和蔼高贵；你关心我自小的生活、姐妹关系，我恭维你未来的日子越来越轻松自如，夫贵妻荣、子侄孝顺……

一个时辰下来，俩人都是一脸快要发僵的笑容，知晴恭恭敬敬地道别：“与夫人您交谈真是心情愉悦、受益匪浅，知晴感激万分，恨不能与夫人这样的长辈多多亲近。”

宋氏话里也带上了两分真诚：“我的大女儿刚刚出嫁，小女儿还小，也喜欢与你这样年纪的姑娘闲聊。知晴若是得闲，多多过来坐坐就是。”

俩人客气地道别，宋氏是长辈，自然不会亲送知晴，叫了大丫鬟巧琴代为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