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不少人觉得这是皇帝放的火,因为之前有传言祸国妖姬蓉美人,正是葬身于此次火海之中。再加上一直备受宠爱的从前的贺贵妃,如今的恪才人所居另一侧偏殿分毫无损,实在是叫人疑惑。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蓉美人刚进宫,还没来得及好好的满足自己施展抱负的雄心壮志,先是被一群人压得喘不过气,然后又是被莫名其妙扣上了一顶“祸国妖姬”帽子,紧接着糊里糊涂葬身火海。
全宫一时间都恨不得躲着景福宫远远地,却只有苏淑妃去祭拜了一趟蓉美人。她道:“生前是非死后休论,皇上都没断蓉美人的罪名,怎么你们倒是吓成这幅样子。”
这些人是什么态度,荀蓉已然是再也听不见了。
但是皇帝却能听见,这事之后,恪才人不知怎么,又被皇上升上了昭媛位子。却没从烧了一半的景福宫搬出来,皇帝去的也少了。恪昭媛自有办法,她去堵皇帝,皇帝如今最常去哪?自然就是苏淑妃的永安宫。
苏淑妃也不生气,面对这个曾经毁了自己容貌的人,还一口一个“恪昭媛姐姐”的叫着,丝毫没有淑妃架子,好茶好点心的伺候,可是一直坐到日暮西沉,皇帝也没来。恪昭媛如何会走?她不介意的挑起了话头:“对了妹妹,听说,你还去祭拜了蓉美人?”
苏淑妃身边的丫鬟换了一杯新茶,苏淑妃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正是,我想着,她来的时候没什么亲人,走了也孤零零的,就有些于心不忍。”
“那可是个不祥之人,”恪昭媛说起来还很是嫌弃,“你瞧,这祸害死了,外面雪可是小了许多。”
“也没见停啊。”苏淑妃不咸不淡刺了她一句,道,“对了,姐姐相比还不知道,如今宫里倒是有了另一种说法。”
“什么说法?”
“说是祸害啊,其实不是蓉美人,要不然怎么烧死了这雪还不见停呢?”苏淑妃垂眼看向茶盅水波,“我说这话啊,想必姐姐要不爱听了,可是却不能不说。如今都说,景福宫的确是有妖孽,不然哪来的天降神火,只是妖孽另有其人。”
说着苏淑妃淡淡抬起眼,看向恪昭媛。
恪昭媛心内一惊,“什么?难不成我还是妖孽不成?我进宫多少年了,怎么会是我呢!”
“是啊,妹妹也觉得是无稽之谈。只是,”苏淑妃声音清浅,“只是若是我死了,这雪就能消停了,皇上便可以不再每日愁容满面,纵我身死,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妹妹这话,只是不知道真假罢了。”恪昭媛一翻白眼,她就不信有人这么傻,死了还有什么荣华富贵,“这后宫的女人啊,都是嘴上说的好听。”
苏淑妃有些宽容的笑了,她一向不饶人,此刻却显得尤其脆弱:“有什么真真假假,我既然说得出来,就做得到。何况我有今日,都赖于皇上爱宠,舍一命又有什么呢?”
恪昭媛牙都酸了,苏淑妃的问题紧接着就来了:“姐姐难道不愿意?你可是更得皇上爱宠啊,当年你毁了我的容貌,皇上可也支字未曾责怪姐姐,让我看了心中好苦。”
恪昭媛冷冷一笑,“妹妹还是仔细想想吧,这后宫的女人又有哪一个是纯粹真心,哪个不是为了儿女娘家而去小意逢迎。其实要是说起来,我最羡慕的就是皇后。”
“我在潜邸的时候,与皇上感情不可谓不好,”恪昭媛回忆往事,眼底浮现点点追忆,“所以即使我只是贵妃,得到的尊荣也一点不少。我刚进府的时候,与皇上同甘共苦,也是爱他的吧,只是后来,皇上成了皇上,我有了四皇子。一开始我还当做潜邸那样,撒娇耍性子发脾气,紧接着皇后与太后的训斥就到了。那时候我才意识到,我是个妾。妾是不能随意发脾气的,丈夫与嫡妻是主子。”
苏淑妃敷衍听着,目光却总是投向外面,“嗯。”
“说得好听,贵妃贵妃,再怎么尊贵,贵的过皇后吗?我的儿子致死也是个称臣的命。所以我慢慢的敛了脾气,却又不能失了锋芒,不然与寻常女子有什么区别。”恪昭媛掏心掏肺的模样,的确像是在诚恳说话。
“所以妹妹,可千万别犯傻,该软的时候,一定要软。这次你去祭拜蓉美人,想必是让皇上心中不快了,不然怎么到现在还没来呢?”恪昭媛这才说出想说的话。
“朕早就到了。”
苏淑妃笑意满面站起来迎皇帝到来,恪昭媛却吓的脸都白了。
苏淑妃还娇嗔道:“皇上来了都不与臣妾说一声,瞧瞧把姐姐都吓着了。”
“她是被什么吓着,自己心里清楚。”皇帝不指望后宫女人前赴后继自愿为自己送死,但是也受不了枕边人成日的算计!“恪昭媛,没事别总是往苏淑妃这儿跑,老四已经被你教坏了,你还想挑拨淑妃做什么?给朕滚回你的景福宫,没旨意不得擅自出来,昭媛这名分,算是最后一点情谊了。”
恪昭媛看见苏淑妃唇边噙着的一抹笑,想到那丫鬟换了一盏新茶时候苏氏的愣神,立刻反应了过来,只是无论她再怎么叫喊,也被人强行拖了出去。皇帝转而与苏淑妃道:“下次可再不能轻言‘死’字了,不吉利,这雪是上天对朕的惩罚,朕沉湎声色,宠爱庶子差点乱了尊位……”
“皇上,您是一个人,再才是皇上呢,偏爱孩子只是人之常情,老天如何会因为这个责怪您呢?”苏淑妃毋庸置疑的聪明,她即使是皇后一伙儿的,说起这个也不会谴责皇帝偏疼贺氏和四皇子,“再说了,太子尊位,如今不是好好的吗?”
“爱妃说话,的确是甚合朕意!”
朱承瑾回府之前就从朱承清嘴里知道了事情的来由,到了府里也没去看望“病着”的程侧妃,而后天降神火府里人心惶惶,她在这天一早就去了荀王妃屋里。
“王妃娘娘,”朱承瑾看着荀佩笑容满面的脸,镇定自若将到了口边的节哀二字换成了,“清姐姐前些日子来,正巧娘娘进了宫,约了过几日再过来看望娘娘。”
“郡君也太客气了,前些日子是不巧,怎么偏偏咱们都不在。”荀王妃微微一笑,“听说程侧妃还病了,真是,这些日子事儿多,我还没来得及去看她呢。”
“不止程侧妃病了,丁氏也病了。”
楚世子回京,带来的消息之一就有朱承冠已经被斩了,丁氏当时几乎疯了,她苦苦活下来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有朝一日与儿子团聚吗?
荀王妃不同情,道:“想团聚?简单的很,站在楼阁上往下一跳,要什么时候团聚就什么时候团聚,我只当多办一回丧事了。”
丁家衰败,儿子斩首,丁氏如今活的像个傀儡一般,再也提不起什么兴致。
荀王妃道:“她们乐意病就病,只要别传给了咱们这些人就好。对了,程大人要娶妻了,特意问问郡主,备下的礼物是……”
“还用备礼物?”孙雅已然打上了门,她再不表示出态度,全京城都觉得景豫郡主可欺,瑞亲王府可欺!“人家已经骂上了门,心里还装着咱们是亲戚不成?既如此啊,索性就罢了。”
荀王妃并未显现出什么意料之外的神情,她只是笑道:“这么一来倒好,那日程少卿府里怕是要门庭冷落了,可惜了,还觉得……”
朱承瑾打断道:“崔姑姑与程少卿已经毫无瓜葛,二人都不觉得有什么可惜,我们又何必以局外人的角度,为别人可惜呢?”
“是啊,”荀王妃释然一笑,“他们都不觉得可惜,局外人也不该掺和。”
只是不知道荀蓉死时,有没有为自己觉得可惜。
程少卿未来的夫人得罪了景豫郡主,想想得罪了多少人吧。
有些人表示数不出来,比如齐行远这等心大如盘的,津北侯夫人饮茶凉凉道:“数不出来,听我给你数!”
先是瑞亲王府与沈家,是铁定得罪了,再数下来就是他们津北侯府与靖平侯府,还有晋南侯府呢。深想一下,晋南侯府马上要出个太子妃了,这个时候谁愿意得罪晋南侯府?程少卿即使是新贵,与景豫郡主同在朝堂上,谁分量更重不言而喻。
大理寺少卿并不是只是他程别鸿一人可担当,可是太后的孙女,皇帝的侄女,瑞王的嫡女,入朝堂的可就这么一个。
程别鸿不想得罪景豫郡主,不然也不会那么煞费苦心再回所谓的一封信,但是孙雅却把景豫郡主得罪了个彻底。这就是看在程侧妃以往辛辛苦苦的面子上,否则被人骂到家门口还不打上去的,就不是朱承瑾性子了。
孙雅回府后,本以为要被程少卿训斥,谁知道程少卿只是道:“你我既然要结为夫妻,那你日后便好好在家,休得胡乱出门搅闹。不然我丢了官,与你有何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