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谈欣离开,杜仲那双紧拧的眉还是没有落下,愤道:“谈大将军到底是怎么教得女儿!”
顾攸宁没有在背后说人坏话的习惯,而且她此时更在意的是姬朝宗去哪了,索性直接问人,“你知道他在哪吗?”
杜仲知她担心,也没再说谈欣,把外头的护卫喊过来一问,知人是去了书房,便领着顾攸宁往那边走,刚到那就有护卫上前阻拦顾攸宁。
护卫知晓这位顾娘子和主子的关系,但主子先前已有吩咐,他可不想跟头一样挨鞭子,只能面色为难的说道:“顾娘子,主子不想见您。”
顾攸宁一听这话就白了小脸。
她看着不远处门窗紧闭的屋子,想到刚才男人的那番神情转变,心下不由又是一疼,这次却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姬朝宗……她现在可以确信那个男人是关心她的了,他脸上的担忧和紧张不是作伪的,可他的退却也是真的。
他,应该是害怕再受伤吧。
想到从前意气风发,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男人,如今却因为她的缘故变成这幅模样,顾攸宁的眼圈不由又红了起来。
杜仲以为她是被人拦在外头难受,不由低声劝道:“夫人,主子他只是……”想说几句劝人的话却发现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叹了口气,“您身体不舒服,不如属下派人先送您回去吧?”
顾攸宁没有说话,她只是看着不远处的屋子。
明明不过是几步就能抵达的距离,此时却给顾攸宁一种两人之间好似隔着一条银河的错觉,这一年时间带来的后遗症不仅仅是两人变得生疏,而且姬朝宗的那些反应,也让她不由犹豫是不是真的离他远些,他才会好?
她要是不再打扰他,是不是他就能变得和从前一样了?
“夫人?”
杜仲没听到她的声音,只是见她面色发白,以为她身体又不舒服了,忙又喊了一声。
“……走吧。”顾攸宁终于开口了。
她的目光还胶在那间屋子上,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看着这儿,她就这样抿着唇望着那儿,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转身离开。
等她由护卫护送着离开,杜仲才提步进了屋子。
那道挺拔清俊的身影果然站在窗边看着外头,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也没有回头,就那样负着手站着,须臾,似是只过了一会,又可能过了许久,他才收回目光。
没有理会杜仲,他把目光落在几上那只纯金打造的鸟笼上。
小门开着,甚至就连脚链也都松开了,那只金丝雀也醒着,可它仍旧躺在里头,没有一点要出来看看的意思,姬朝宗想起刚捡到它的时候,它还难以驯服,把他的手都抓破了好几次。
可就这么短短半年的光景,它就变得如此温顺。
明明这是他想要看到的光景,也是他想要对顾攸宁做的事,既然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不听不管不理会,那不如就把人困起来,把人困起来,她就再也不能离开她了。
可想到这几日见面,她低声下气甚至到近乎温驯的模样。
姬朝宗却又有些犹豫了。
当初他喜欢上顾攸宁,不就是贪慕她在马背上那副恣意潇洒的模样吗?不就是因为她和其他人不一样吗?若是这样带走顾攸宁,纵使能让她一辈子陪着他,可那样温驯到失去灵魂的顾攸宁,还是他爱慕的人吗?
他要的是一个活生生,有灵魂,有喜怒哀乐,会同他撒娇会和他发火的顾攸宁。
而不是一个只会服从于他、听命于他的躯壳。
心里五味陈杂,眼底也好似爬上了一层痛苦,姬朝宗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抿着唇低着头,他到底……应该拿她怎么办?
*
夜已经深了。
半夏蹲在地上红着眼眶给顾攸宁上药,看着那原本白皙的肌肤,此时手肘和膝盖却乌青一片,又是心疼又是气恼,“都让您不要去了,您还非要去。”
说完见她垂着头,神色黯淡,还想再说几句又住了口,低声问人,“姑娘,您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
她也不知道。
就像姬朝宗拿她没办法,她也拿他没办法。
从前离开他是以为自己那样做对他是好的,离开了她这样的女人,他的余生才会幸福,但很明显,她所谓的为他好根本没有得到她想要的效果,反而让两人都被过往所困,彼此煎熬,互相难受。
半夏看着她,似乎也看出了她的为难,想了想又问出一个问题,“如果姬大人让您跟他走,您会走吗?”
这次顾攸宁倒是没有犹豫,看着她点了点头。
她的声音还有些哑,可语调却很坚定,“如果他需要,我会跟他走。”
半夏张口,最终却只是动了动嘴唇,一个字都说不出,她那日和三七说“冤孽”还真没说错,不管是对姑娘而言,还是对那位姬大人,这两人这辈子无论结果是好是坏,都分不开了。
她也没再劝,给人擦完药,收拾东西的时候才说道:“您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奴婢会一直跟着您的。”
“半夏……”
顾攸宁哑声喊她。
半夏听出她话中的自责,回头笑看她,“您只要别丢下奴婢就好。”
顾攸宁刚要回答,门被人从外头推开,李嬷嬷端着汤水走了进来,看着两人望过去的目光也笑道:“还有老奴,无论姑娘做什么决定,可别把咱们落下。”
看着这两张熟悉的面孔,顾攸宁眼眶微红。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她们,点了点头,喑哑着嗓音应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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