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如冰倒是不意外,毫不含糊地点头,道:“那你说说看,是什么题。”
左含章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题目是这样的,甲乙丙丁戊五个山贼分一百块黄金,每个人按照顺序提出分配方法,有一半以上的人同意的,这方法就可行。若是少于一半人同意的,被否定的人就会被杀死。倘若每个山贼都十分精明,都想获得更多的黄金,作为头目,第一个提出分配方法,该怎么分呢?头目最多可以获得多少块黄金?”
一众学生是听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都纷纷看向谢如冰。
谢如冰秀眉微蹙,似乎正在思考。
左含章面带得意之色。这道题,是她在一卷前朝遗留的算学残章里看到的,又花了一天的时间,才想明白其中关节。
谢如冰不可能见过,不可能很快做得出来。
看她日后还有何脸面在书院教书!就该乖乖地回家带小孩。
这么想着,她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然而,笑容还未扩展开来,就听见谢如冰开口道:“甲拿九十七块黄金,乙山贼不得,丙得一块。丁和戊有两种分法,要么是丁得两块,戊一块也没有;要么是戊得两块,丁一块也不得。”
左含章难以置信地看着谢如冰。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她就计算了出来。
看到左含章凝固的笑容,谢如冰也好,室中众人也好,都知道谢如冰所说是正确的。
见左含章不说话,谢如冰道:“这题目难度甚大。如同下棋,走一步,看五步,要猜测各个人的选择,从而确定最后才用的方法。”
“先从戊开始,对他而言,最好是前头的山贼都死掉,他可以独自获得这一百块黄金。所以,在只剩丁和戊的情况下,不管丁提出怎样的分配方法,戊一定都会反对,从而杀了丁,独吞全部黄金。丁只有支持丙才能绝对保证自家的性命。 ”
“再看丙,他经过思考,知道丁为了保命,哪怕一无所获,也还是会支持他而投赞成票的,因此,丙会提出自己分得全部黄金的要求。”
“但是,乙经过思考就会知道丙的分配方法,他会提出自己拿九十八块黄金,给丁和戊各一块。这时,丁和戊都得到了黄金,他们就会支持乙而不支持丙。”
“最后,甲也猜出乙的分配方法了,他将会放弃乙的支持,而给丙一块黄金,并给丁或戊两块。所以,九十七块黄金最终给了甲。”
“大家听得明白么?”
左含章面色灰败的坐着,一时对自己所谓的算学天赋产生了极大的怀疑,抿着唇,不再说话。
其他人有的恍然大悟状,有的还在思考,唯独苏莺莺,举手示意,问道:“丁若是给戊全部黄金,是不是也可以保全性命?”
谢如冰目带赞许之意,道:“这只是一种可能。戊可能依然选择反对。而且,丁经过思考,会知道如果甲来分配,自己有可能获得黄金,而在只剩下丁和戊的情况下他根本不可能获得黄金。你说,丁会怎么选呢?”
此时,众人都想明白了,看向谢如冰的眼神就多了敬佩之意。
谢如冰对左含章道:“左小姐,这题甚有意思。以后若是还有什么新鲜题目,欢迎多多切磋。”
左含章脸一阵红一阵白,不再说话。
接下来,谢如冰的课就很顺利了。
本以为今天能这么顺顺当当地过去,孰料,下午讲授杂学课程时,又遭到了学生的质疑。
除了经义、诗词、书画、算学、历史,其余天文地理、五行八卦等都放在这一科目下,内容驳杂。
“夫子,学这杂学有什么用?我实在想不明白,难不成将来给自己算卦,省钱?”一个十三四岁、长相明艳、衣着华丽的少女极不客气地问道。
一众学生听了,掩唇而笑。左含章正在因为上午受挫而闷闷不乐,听到有人发难,立刻直起身子看了过去。
谢如冰仔细打量了她一下,问道:“你们都认识这位提问题的同学么?”
这才开学第一日,班上三四十人,除了从前旧识的,有好些人互相之间尚未来得及认识。
谢如冰见到好些个学生摇头,表示不认识。她就近点了一个学生,问道:“你能猜出她家乡在何处么?”
被点到的学生看了一眼,想了想,摇摇头。
谢如冰又问另一个学生:“你能看出她出身何处么?”
这个学生也是茫然地摇摇头。
谢如冰笑道:“我也不认识她。但是,如果你们学了杂学,懂得足够多,你们就能知道,这位同学的出身来历。”
众人被勾起了好奇心,兴致勃勃地看着谢如冰。便是左含章,此刻也都忘了上午的不快,只等着她的答案。
“你们认得她衣裳的布料么?”谢如冰问道。
众人都齐刷刷地去看,少女似乎很得意,挺了挺胸。
半晌,苏莺莺道:“这是最顶尖的蜀锦,寸锦寸金,能用得起的人家不多。”
她家商铺众多,其中就有绸缎庄,也曾见过一两匹。
谢如冰点头,继而道:“她的笔墨纸砚,又有什么特点?”
很快,有人说道:“上好的端砚,幽州的狼毫。”都是极好的,价值不菲。
“还看到什么了?”谢如冰再问。
少女被看得不耐烦,道:“问这么些有的没的,有什么用呢!别故弄玄虚了!”
谢如冰示意她坐下,又问众人:“你们可听得出她的口音来自何处?”
过了半晌,左含章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不是京城的,有点像归德,也有点像胶东。”
少女一听,她最怕别人说她从外地来京城,一直十分注意讲话发音、穿着打扮,力图与京城一致,于是她瞬间恼怒起来:“胡说!我的官话怎么会有口音!”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