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去医院,我不要去医院。”她慌乱的开始挣扎,完全失了方寸。
孙律呵斥道:“这个时候还不去医院,你不要命了!”
“我不要去医院,死就死,我不要去医院!”任雪开始尖叫。
半小时后,到了最近的三院,诊断为宫外孕破裂,出血量非常大,情况非常危急,立马实施了手术。
推去手术间的路上,任雪一只胳膊挂着点滴,一只胳膊压在眼睛上,看过去还算平静。
一个半小时后手术结束,被推入普通病房,双人间用布帘做分割。
孙律衣服上也带了血,还没换掉。
护士台,病房,医生办公室,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
再回来时手上捞了两个管子,装排泄物明天拿走化验的。
他把东西放到旁边柜子上,然后看一脸惨白躺在床上的人。
孩子是谁的?需不需要帮忙通知?
孙律看了她一会,最终没问出口。
“需要通知阿姨吗?”
“不用。”
孙律坐到凳子上,疲惫的揉了揉额头。
任雪看着他,说:“你回去吧?”
“扔你一个人在这?”孙律放下手,“还是说有另外的……什么人过来?”
“没有,没别人,”她撇过头,冷淡的说,“只是一个小手术,我自己可以的。”
“你知不知道这个手术意味着什么?”
“还能意味着什么?宫外孕大出血,最严重的结果无非是无法生育,反正我对孩子也没有什么期待,能不能生都一样。”
她一脸的云淡风轻,说的轻描淡写。
原生家庭影响,想让她对家有所留恋是很难的一件事。
“我回去换身衣服就过来,有什么想吃的吗?”
任雪撇开头,没做声。
孙律帮她掖了一下被角,起身离开医院。
当天孙律留下来陪夜,陪夜床特别窄小,整个人蜷缩着很不舒服,所以一直没睡着。
病床上的任雪也无心睡眠,她侧躺着,朝着孙律的方向,借着外面的微光看他的背影。
“阿律!”她轻轻的叫了声,“你睡了吗?”
“没有,怎么了?”他并没有转过身来,只是稍稍朝她的方向侧头。
不知道为什么,任雪突然有点鼻子发酸。
为了还债,她最终还是出卖了自己,谁能想到有一天她会沦落到 这个地步。
例假从来没有准过,以为这次也一样,最终大意了。
她恨自己的父母,无数次自问为什么别人就能有美满幸福的家庭,自己不过想过的平静点却都是奢侈。她又不比别人差,怎么到了她这里却怎么悲惨怎么来?
只是没人能回答她这个问题,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总要有几个落在低谷,才能衬托别人的幸福。
不幸她就是后者。
而到了真正紧要关头,她也不可能真的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受罪,除了任飞鹏毕竟还有廖秀云牵涉其中。
她可以不管自己的父亲,但不能不管已经吃了大半辈子苦的母亲。
已经是深夜,隔壁床的病友微微起了鼾声。
任雪就像一个人在无边的海面漂浮,极度渴望能遇上一块浮板,可以托着她能有片刻喘息的时间。
但是孙律已经不会是她最合适的人选,已经落下地狱,又何必硬把他拉下来。
“你这样陪着我,会让我有依赖心理,会舍不下你,忍不住想要依靠你。”
她低低的,近乎呢喃般的说道,但是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听来依旧很清晰。
孙律沉默了几秒才说:“不会有下次了,以后你照顾好自己。”
任雪眼里含着的泪终于滑落,隐匿于鬓间,她依旧看着那个方向,微微勾了下嘴角,声音微颤的“嗯”了一声。
五天后出院,因为术前大出血身体消耗极大,任雪的恢复很缓慢。
回家后早中餐直接外卖,晚餐由孙律下课后带过来,一般都是私房菜馆的定制,尽量最后一餐吃的有营养一些。
直到任雪可以独自照顾自己,最后的一个晚上,是任雪开的口,说:“阿律,明天不用来了。”
孙律抬眼看她,任雪头发松松的绑成一束,歪斜着垂在肩头,穿浅色家居服,脸上带着点笑,这个当下看过去很温和,隐隐的又有了点以前的影子。
“我能自己照顾自己了,不用再麻烦你,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