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着,紧紧盯着躺在床上的叶慕希,叶之宸的眼底涌动着的情绪深沉而复杂。许久,才轻叹一声,竟似有着和叶慕希相似的无奈和苦涩:“等你休息好了,若想出殿便让吴顺他们准备着,晚膳前回来就好。”
说到这里,叶之宸停了停,继而俯身在叶慕希的唇角亲了亲,不似之前的吻那般带着浓烈到噬人的**,这个浅吻几乎可以算得上温馨。“朕也不想囚了你在此,只是忍不了你一直逃开。往后,待朕有了空闲便带你出去走走。”
叶慕希也不说什么,只是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后就用沉默送走了叶之宸。他安静的盯着床顶,深沉的玄色,象征着宸武朝最尊贵的地位,但此时此刻却是囚困着他的牢笼。其实,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几分真实感,不是他爱自欺欺人,实在是事情发展的太过□□速也太荒唐。
——庙会一面他和叶之宸父子相见不相识?叶之宸对他一见钟情?叶之宸生辰父子终是相逢他却自此被囚?不过是提了一句婚期想要逃开着背德的情感却被叶之宸强了?
单手捂脸,叶慕希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来,在微凉的空气中氤氲出几丝苍凉:这究竟算什么事啊,就算是穿越都没被叶之宸看上来的更荒谬了。
想来,叶之宸身为一个帝王,后宫三千佳丽各有千秋,哪种类型的没有?怎么偏偏看上他了呢?五年,不过五年不见,竟连亲身儿子的样貌都可以忘得一干二净,这样的人,这样无情的一个帝王,怎么就跟疯了似得瞧上了他呢?
“小主子。”吴顺走了进来,脚步落地无声,手中的盘子里,一只白瓷碗中白烟袅袅热气腾腾。“这是胡太医嘱咐的汤药,皇上已经命胡太医调整了味道,请小主子趁热喝了吧。”
对此,叶慕希倒是没反对什么,只是抬手阻止了太监想要扶他的手,自己慢慢的坐了起来,从吴顺手中接过碗后一口饮尽。
如吴顺说的那样,这汤药的味道非但没有一般中药那般又苦又涩的带着奇怪的酸味,反而有着一丝清甜的甘爽,很容易下口。
见叶慕希将药喝尽,吴顺心底大大的松了口气,他还真怕大皇子不声不响的想不开而拒绝喝药,到时候不仅他们这些奴才不讨好,估计大皇子也得受不少苦。昨日那床单上的狼藉他至今都还有些胆战心惊。
将药碗递给太监端出去后,吴顺望着沉默不语的叶慕希面色犹豫,踌躇了半晌,才有些吞吐的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劝慰:“小主子,事已至此多想无用,您还是放宽些心吧。”
“宽心?呵!”冷笑一声,叶慕希斜睨着一旁垂首而立的吴顺满是嘲讽,语气阴恻恻的,“你倒是忠心,竟连这等事都想着法儿帮他完成。”
被叶慕希如此直白的讽刺,吴顺半点怒气不带,依旧垂首而立恭恭敬敬的模样,连语气都一如往昔温和而不逾矩:“小主子,自那日庙会一别,皇上便一直派人找您,找了五个多月依旧没有放弃。
小主子,不是奴才帮皇上说话,您应该也了解皇上,既然皇上已经做到这种地步,那其中意味着什么无需奴才多嘴。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主子是皇上,是天下的主宰,现在他爱上了您,无论您是什么身份,一旦他下了决定您便只有接受的份,纵使他强求了又有谁敢多言半句?
事已至此,您又何必斗个你死我活头破血流呢?想想您府中的人和您未来的妻子,您在,他们便会一直安康,若您不在,不用奴才提醒您也该猜得皇上的想法。”
叶慕希气急,看着吴顺的目光冰冷冷的毫无温度,蓦然提高的声音带着几丝尖锐的怒气:“他让你说的?!到了如今地步,我还不够委曲求全?他做了那事,我都未曾了结自己,他又何必一次又一次的提醒我府中之人的生杀大权掌握在他的手里?难不成还要我摇尾乞怜的去讨好他吗?还是要我像他那些后宫嫔妃一般主动献媚求宠?”
“小主子您消消气,这些话不是皇上吩咐的,多怪奴才多嘴,罪该万死。”吴顺立即跪了下去,脑袋磕在了地上,声音清脆作响。“只是小主子,纵使你打杀了奴才也请听奴才一言:莫跟皇权争。”
说白了,这天下是皇帝的天下,纵使你想逃又逃的到哪里去?更何况大皇子府还在,府中之人也在。
叶慕希闻言一怔,木愣愣的看着依旧叩首状态的吴顺。许久,才突的低低笑了起来,声音渐响,竟似哀泣一般戚然,几分认命的绝望,唇微启,不住的呢喃:“莫跟皇权争,莫跟皇权争,莫跟皇权争……哈哈哈哈,好一个莫跟皇权争!可是你告诉我,为何是我?为何是我?!”
吴顺伏地,声音还是那般不高不低:“回小主子,奴才不知,不过奴才想这就是命吧。”
要不然为何诸多巧合呢?那时若大皇子认出了皇上,或是皇上认出了大皇子,亦或者那时街上光线不似那般昏暗让他看清大皇子的脸,事情也就不会发展到今天这般田地。可偏偏这一切假设都没发生,待皇上知晓大皇子的身份时已经无从回头了。
“命?哈哈,这就是命?哈哈哈哈……”笑声凄然,叶慕希只觉得脸颊上有水痕滑过,潮热的眼眶又酸又涩,“吴顺,五年,自那日之后已过去五年,这五年来我呆在府中安分守己,这五年来我缠绵病榻几经生死,可就一次,五年来就一次出门散心便遭了如此大劫,你告诉我说是命,的确是命。
但为什么?为什么他能够如此泰然自若的说爱上亲子并做的如此绝?你让我认命?是啊,除了认命我还能够做什么?我的朋友奴婢包括我,我们的命运都被他牢牢掌控着,这样的我除了认命还能干什么?
可我恨呐,若那一天我不曾出门,若那一天我没和奴才们走散,若那一天我认出了他,事情也就不会发展到今天的地步了吧?所以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吧?五年的日子过的太舒坦,以至于竟连他的相貌都已遗忘,不该的,不该的……”
听着叶慕希似憎恨又似自嘲的一番话,吴顺面色平静,伏着的身子一动不动:“小主子,人生在世图个安乐,既然已经无法改变,那何不顺其自然呢?奴才知道您心中忿然,您可以寻思着什么散散心,奴才也不劝您对皇上上心,皇上现今所求的不过是您呆在他身边罢了。小主子,难受是一天,快乐也是一天,改变不了环境那便改一下心情。”
“改变心情吗……”叶慕希怔怔的重复了一遍,落在吴顺身上的目光有些涣散。他知道,吴顺敢说这些话定是有叶之宸的意思在内,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些话尽管直白到刺耳却很真实。
尽管他现在难受到恨不得不顾形象的大喊大叫发泄一番,但就算发泄了他也改变不了现状。对手是叶之宸,他根本逃不掉,现在他最大的反抗,也不过是消极的抵制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