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水流反手将白旗一推,这力道极大,带着十足的愤怒,幸好白旗下盘颇稳当,后退半步,皱眉看着郑水流:“我就问问,这怎么还动手了呢?”
郑水流也不管,推开门就往台阶下走:“石老七跟我来,其余人,全部回去。”忽而回头,手指尖怒得直颤,指着站在门口的闻东和白旗:“我就知道,你们俩没安好心,茶虫的虫母一直养在溶洞的深坑里,安安静静,产卵繁衍,从未出过意外,若非你们故意惊动,怎么会让虫族倾巢而出,老万,你去三楼,我就不信,那位能躲过落石不惧山魈尸体的闻夫人,还在楼上睡觉!”
第47章
双脚踩着地面,姜琰琰的心才稍微安顿了一些, 她使劲拖着已经没了力气的乔美虹, 直到把这丫头完全拖上岸。
倒不是乔美虹体能不行,只是这身上缠绕的黑色线虫太多, 这玩意,吸盘似章鱼, 吸血胜似蚂蟥, 钳子似的嘴咬了一个口,怎么也松不了口。
姜琰琰瞧着自己臂膀上的线虫还在,一扯一拽, 抛进了水里, 原本被岩石划开的一个小口子,被这线虫活生生地咬成了一个窟窿,伤口极深, 周围一圈的皮肉, 似乎都腐烂了似的,散发出一种极度难闻的味道。
“喜欢的说是一股迷迭香, 不喜欢的,说像是铁锈的味道。”
“铁锈味儿。”姜琰琰凑近了又去闻。
钟鸣曾说过,这雀舌茶的味道, 喜欢的和不喜欢的, 闻的味道也是天壤之别。
姜琰琰看到乔美虹徒手拽那黑色线虫拽得浑身冒冷汗,指尖颤抖得连虫子都抓不稳了。
乔美虹示意姜琰琰帮忙把她脖子上的线虫扒下来,话出到嘴边, 虚弱得只有气声:“痛痛痛,你这个憨冲锤,我让你扒虫子,没让你扒肉啊。”
乔美虹一着急,家乡话都使唤上了。
“这虫都钻进去了,还能怪了我?”姜琰琰扯掉最后一条蛊,只看到乔美虹原本白皙的脖颈上全是被勒过的淤青,一指头一指头的压痕,黑紫黑紫的,那被茶蛊下口咬过的地方,也是一个坑又一个坑,同样,伤口周围一圈像是被硫酸烧泡过一般,腐烂的味道直往姜琰琰鼻腔里窜。
姜琰琰看着被扯下的那条线虫在湿润的滩地石头上扭曲,盘旋,原本一指长的线虫在水分渐失之后,慢慢萎缩成半个指头长,足下吸盘似的刺爪也跟着收缩成一团。
这模样,真是和当时在钟鸣院子里看到的茶皿虫标本一模一样。
姜琰琰和乔美虹互看了一眼,两人想的似乎是一样的。
还是乔美虹先开了口:“在院子里看到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才不是什么普通虫子,这是蛊。”
“知道你不早说?”
“我又不确定。”乔美虹耸肩,“我跟着肖洛明许久,他擅长养的蛊,我大概都知道,他喜欢养水蛊,用流水滋养,所以我在看到玻璃瓶里所谓的茶皿虫标本的时候,一看就看出来了,什么茶皿虫不茶皿虫的,这钟老爷也是当了那啥还要立牌坊。”
乔美虹单只手肘撑起胳膊,空出右手,在空中写画,给姜琰琰看:“一个皿字,加一个虫字,不就是茶蛊嘛,怕人家发现,临时改了这么绕口的名字,真是好意思。”
“这蛊什么来路?”姜琰琰大喘着气,像是要把在溶洞里欠下的好几口气全部吸回来似的。
“应该是南洋龙家那边的,龙家蛊门的当家人是个女的,叫龙灵友,也是肖洛明的师父,擅长养的,就是水生蛊虫,这茶蛊原名不叫茶蛊,叫玄蛊,龙灵友手下有两种出了名的蛊虫,一黑一白,黑的,你见过了,就是这玄蛊,白的话,你应该也见过。”
乔美虹看向姜琰琰,姜琰琰立刻反应:“长沙河西茅屋里养的,就是白蛊?”
乔美虹点头,默认了。
“说是叫白蛊,那是它还是幼虫的时候是白的,等两种蛊虫成年了,都是黑线状,有时候我都分不清谁是谁,总之,这两种蛊,特别狠毒,不过饲养很难,得靠活人滋养,尤其是白蛊,只要出了芽,一旦离开了蛊壤,不出三四天,就断气了,玄蛊不同,活人的血肉只是玄蛊的加餐罢了,没有人肉的话,流水,土壤,甚至是菜叶子,它也是吃的。”
乔美虹指着两人方才逃出来的洞口:“那溶洞的水里,有个深坑,那深坑里应该就钟家玄蛊的蛊母,当时拖拽我的蛊虫,都是她的子孙后代,费了力气想把我拖去喂他们的老娘,没想到,他们老娘没这个福分,吃不到我。”
“你倒是挺乐观。”姜琰琰哼哧一笑,“可你乐观的时候,能不能把我的戏份给加上,你没被吃掉,完全是因为我足够英勇。”
“这不是你自个儿愿意的吗?”乔美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脸皮,笑着,眼睛弯着,语气笃定着,“我当时也让你先走了,我也很仗义。”
姜琰琰被气得够呛,一屁股坐在乔美虹身边:“就不该管你,我初吻都给你拿走了,还给我在这儿装模作样的。”
“初吻?”乔美虹脸色虽然苍白,可笑容给得很到位,“闻夫人都当人家妻子了,初吻还在呢?”
姜琰琰别过头,这谎真还没发圆了,只能小声埋怨了一句:“这个,不是我的问题。”
“是闻先生?”乔美虹笑,“闻先生有难言之隐?”
姜琰琰干咳了一声,也不回答,乔美虹懂了,八.九不离十了。
谁也不说话了,宁静的气氛持续了一阵儿,乔美虹突然扭头,眼神真挚得含着微微水光:“谢谢你,真心的,除开我老娘,没人待我这么好了。”
“我这叫仗义,我家狗掉里头我都会救的。”
两人方才生死一线,现在躺在浅滩上苦中作乐,莫名的,倒是多了几分惺惺相惜的味道。
歇也歇够了,眼瞧着太阳都快到转西边去了,这悬崖还是要上的。
身上的衣裳虽然没干,贴在身上尚黏糊着,可也没刚上岸的时候沉甸甸的难受了。
姜琰琰起身,看了一眼靠在岸边的鲶鱼精,示意它可以先回去了,鲶鱼精身上也受了伤,不过,水族类受伤和人不同。
像这种皮外伤,人得注意,清理好伤口,就莫挨着水了,不然还得发脓感染,可鱼离不开水,像活到鲶鱼精这份上的,在各地都会留意,有哪几处的水可以治哪几种病。
譬如水霉病,就得找一处含盐量高的,温度高的,太阳直射的水域里待上一阵,自然就好。
鲶鱼精朝着姜琰琰甩了甩尾巴,转身水遁,姜琰琰也跟着转身,却突然听到乔美虹一声惊呼:“快看。”
姜琰琰扭头,只瞧着一团黑色玄蛊拧成麻花状,擒着鲶鱼精的身体跃出水面,鲶鱼精像是人家砧板上的死鱼,动弹不得,继而,又被玄蛊狠狠地往水里一砸,再是一阵巨浪翻滚,水花朝着溶洞奔流。
乔美虹皱眉:“这些蛊子蛊孙们,是想拿了你家阿年去喂他们蛊母。”
姜琰琰撸起袖子:“还真是孝顺。”
乔美虹突然猛地拽住姜琰琰左臂:“你还真要下水?你现在手臂上有伤,血流水里,易引玄蛊聚集,你要是下去,也是跟着死路一条。”
乔美虹再看水面,只瞧着对面码头忽急急摇来一艘小船,乔美虹立刻拉着姜琰琰躲在浅滩的石壁后,只看到郑水流站在船头,石老七拼命划桨,那船上还搁着一罐又一罐的大缸,约莫三四罐,把船压得死死的,吃水吃得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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