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1 / 2)

汉侯 来自远方 4220 字 6天前

新帝登基, 诸侯王入长安朝见, 是高祖时就定下的规矩。

鉴于各王国路途远近,以及诸侯王实力强弱,朝见的队伍大多会错开时间,很少碰到一起。

刘彻有心彰显武威,提前派人往各王国宣旨,并一度推迟演武时间,甚至许先到的诸侯王延迟归国,就为刘氏诸王能够齐聚京城, 共同参与这场盛事。

通过这次朝见,也能看出诸王对新帝的态度。

远在边陲的代王接到旨意就动身,属于最先到达的一批。

距离更近的淮南王却以各种借口拖延, 迟迟不肯动身,使得淮南国的队伍落后诸王, 姗姗来迟不说, 更是最后一个抵达, 难免让刘彻心中不悦。

思及七国之乱时,淮南王一度想要跟随起兵, 天子的不悦很快燃成怒火。

直接表现为,各王国队伍抵达后,诸王都是隔日受到召见,而淮南王入京数日, 迟迟不见宫中来人,只能在下榻处等待, 引来各种猜疑甚至是看好戏的目光。

面对这种处境,刘安暗道失策。

无奈他错估少帝的性情,错已铸成,想要补救却无良法。没人乐于帮他出面,甚至连他的兄弟和侄子都抱着看笑话的心态,不愿代为讲情。

这让刘安很是恼火,差点维持不住儒雅宽厚的表象。

相比之下,随同入京的王女刘陵蒙窦太后召见,得以出入长乐宫,借机献上道家典籍,并且凭借极佳的口才,给王太后和阳信公主留下不错的印象。

倒是皇后陈娇面上带笑,态度中始终透出一抹疏离。

刘陵试了几次,始终无法如打动阳信一般,获取陈娇的信任,这让她感到挫败,又有些不服气。

究其原因,陈娇得窦太后提点,又知刘彻对淮南王的态度,和刘陵相交,仅维持面上过得去,对方想要再近一步,立刻会被挡回去。

使尽浑身解数,仍是无从下手,淮南王催得又急,刘陵不得不放弃,转向王太后和阳信。

比起窦太后和陈娇,从天子母姊入手,未尝不是一种方法。

可惜她不在长安,淮南王早年埋下的钉子也被-拔-除,消息不够灵通,根本不晓得天家母子、姊弟之间早存裂痕。

如果知晓,她绝不会和王太后及阳信走得如此之近,不惜送出重礼,请她们在天子面前讲情,禀明淮南王绝无不敬之意。

“父王好读书鼓琴,研学老庄,国事尽托于相,无意政军之事。此次来迟,实因途中遇大雨,有乡里遇灾,父王心生怜悯,下令停车相助,方才拖延时日。”刘陵一边说,一边推出两只精美的漆盒,盒中装有镶嵌珍珠的金钗,以及价值千金的玉璧。

王太后知晓她的意图,也对玉璧很是动心。无奈母子间的关系不比早年,这份厚礼委实有些烫手。

阳信同样清楚,收礼就得办事。但经过献美之事,在天子面前,她说话的分量渐轻,别说渔阳,甚至连三公主都比不上。

见王太后和阳信迟迟不肯点头,刘陵心生猜疑,以为是对方贪心不足,嫌自己礼送得太轻,正要开口再言,王太后却堵住她的话,礼物原封退回,更借口精神困乏,命宦者礼送她出殿。

刘陵走出殿门,心中满怀猜测,联系王太后前后的态度,突然有了答案。

“难怪了。”

如果王太后和天子不和,母子间存在裂痕,此事自然无法帮忙。

想到这里,刘陵眸光微闪,既为功-夫白做感到懊恼,也开始认真思量,究竟该如何补救,才能将事情圆回来。

想想窦太后和陈娇的态度,刘陵不由得心头发沉。

离开淮南国之前,她和淮南王都是信心满满。结果到了长安,四处碰壁,一切都超出掌控。想要真正达成所愿,远比想象中困难。

不过,事情越难,才越有成功的价值。

刘陵步下石阶,行动间脊背挺直,然盈盈一握的腰肢,微微上挑的眼尾,因笑容翘起的饱满红唇,无不流淌出一股妩媚的味道。

长乐宫内,窦太后挥退宦者,让陈娇靠到近前。

“天子怎么说?”

“陛下说,会将演武讲于我听。”陈娇靠在榻边,指尖擦过玉制的简页,双眸微垂,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窦太后许久没出声,掌心摩挲着陈娇的发顶,如她幼时一般。

殿中寂静良久,才响起窦太后的声音:“娇娇,尽快生个孩子。”

“大母?”陈娇抬起头,低声道,“是否太早?”

外戚的势力本就让天子忌惮,何况刘彻年纪尚轻,这时有了长子,还是出自陈娇,实是祸福难料。

“天子肖似先帝,却又不类。”窦太后沉声道,“娇娇,不想落得薄氏的下场,就尽快生个孩子,无论皇子公主。”

“大母,这事我会考量。”陈娇靠向窦太后,话锋一转,道,“待到明岁,宫内该进些家人子。年岁大的宫人放出去,也能彰显天子仁德。”

“真心之言?”

“真心。”

窦太后拂过陈娇的发,笑着点了点头。

“娇娇长大了。”

“大母说过,想在宫里活下去,想要过得好,必须给自己留条退路。”

话音落下,陈娇捧起玉简,道:“我给大母读书吧?”

“好。”

窦太后躺回榻上,合上双眼。

陈娇展开简册,柔和的声音流淌在殿内,带着独特的韵律,娓娓动听。

刘陵自宫内铩羽而归,淮南王成了诸侯王间的笑话,只能按下所有心思,老实呆在居处,以免出门碰到熟人,惹上一肚子气。

长安官员固然不能给他气受,刘氏诸王却没有这样的顾忌。

就如之前上表,请朝廷重置献费,收回盐矿之利的代王,此刻就很不受待见。

置献费是高祖之法,没什么好说的。盐利也能商量,毕竟手里有盐场的诸侯王属于小部分。但将矿利归于朝廷,就涉及到大多数诸侯王的钱袋,不是一般的惹人嫌。

不客气点讲,代王这封上表,无异于当着刘氏诸王的面掀桌,而且掀翻不算,还抄起桌板兜头盖脸一顿拍。凡是被波及到的,无不鼻青脸肿,掉几颗大牙都不稀奇。

碍于当时的形势,刘氏诸王不得不打落牙齿和血吞,自己打开钱袋。

然而,主动给钱和被动割肉完全是两个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