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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珠 泊烟 3058 字 18天前

第80章 第七十九章

天色还早,玉壶原本劝嘉柔再回去睡一会儿,但嘉柔也睡不着了,索性就让人进来伺候梳洗,用早膳。

她心事重重的,倒教玉壶胡思乱想。郡主为何要查郎君呢?难道是郎君在外面有人了?

但这么一想,她又很快否定了。郎君那样的人,若是真想要妾室通房,早就有了,也不用等郡主嫁过来。而且平日里看着两人好得很,玉壶实在想不出来让郡主如此忧虑的原因。但她也不敢问,生怕惹得郡主更心烦。

用完膳,嘉柔就一直坐在榻上,看着李晔留下来的那枚印章。假设他是玉衡,那么根据上一世的轨迹,他会死在八年后的徐州。八年后,他才三十出头,怎会变成那般模样……嘉柔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把印章放在一旁,不敢再看。

她知道他隐瞒身份是为了她好,毕竟如今的局势对广陵王十分不利,他们每行一步都要小心。若不是她有一世的经历,也未必会想到那上头去。

之前,她一直安心地呆在内宅,做李家的媳妇,是因为觉得这世,他们可以远离纷争,过得平平静静。

可原来那些都是假象,摆在她眼前的事实告诉她,前世和这一世,她所认定的男人,都不是等闲的角色。他们还是宿命的仇敌!也许上辈子,就是虞北玄暗害了李晔也说不定。

她虽是一介女流,也绝不会袖手旁观,任由那人来伤害她的夫君。

天亮以后,嘉柔让玉壶去把孙从舟请来。孙从舟穿着一身绀青的长袍,皮肤非常白皙,看起来就像个少年。他好像也是一夜没有睡好,眼底一片青黑。

“孙先生请坐。”嘉柔抬手说道。

孙从舟坐在嘉柔的对面,口气不善:“你有事要问我?”

嘉柔点了点头:“我想知道,李……郎君的身体,若是受了严重的伤,会怎样?”

孙从舟脸色微变,这话听着,怎么像是知道师兄去战场了?但孙从舟很快恢复如常:“李四的身子呢,的确与寻常人不太一样。受了严重的内伤,很难恢复,折腾下来,会减阳寿。可他一个柔弱书生,也没什么人会伤他吧?”

柔弱书生?嘉柔自嘲地笑了笑。现在回想起来,当初在南诏,射出那一箭救下阿弟的人就是他,而不是什么高家的弓箭手。那一手箭法,普天之下,也没几个人会有。还有他虎口位置的厚茧,读书人怎会在那个地方有茧?

他其实露出的破绽也不少,当初马车上的那堆奏折,还有给她的这枚印章。

只是嘉柔一直没有深想。她做梦都想不到,玉衡先生就是李晔!现在知道他的身份,一切都能对的上了。

他去南诏,目的是为弄清南诏的局势,方便下一步的布局。上辈子,她跟他错过,两家退了婚,但他还是出手救阿弟,帮南诏查出内奸。但这也只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用南诏牵制吐蕃,为他全心收归河朔三镇,壮大广陵王的势力埋下基础。

河朔的十万兵力,降将,人心,都是日后对付舒王的重要力量。他志在必得,怎会让广陵王出事?

等南诏无用了,广陵王忙着跟舒王争斗,自然也就不需要救了。

他用李慕芸为掩护,暗中与广陵王往来。又用她这个妻子,作为他重回长安的借口。他所作之事,看起来都是为她,搬回家中,考科举,选官。所有人都觉得他李四专一痴情,其实都在为广陵王铺路谋划。

在他心中也许广陵王比她重要得太多太多。

嘉柔伸手按住额头,嘴角在笑,眼眶却发烫。若是前世,知道他算计她,骗她,她肯定无法保持冷静,就像那时在刑场听了宦官所言,便万念俱灰一样。

可最初,她嫁给他,本来也是场算计。前世负了他,终究有愧于心。但她现在已经动了真心,昨日明明他们还那么好,现在想想,却变了味道。当时他那样要她,是不想她继续追问吧?也不想她阻止他离开。

孙从舟见嘉柔面色有异,问道:“你找我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嗯。想从先生这里确认一些事情,现在我已经知道了。”嘉柔坦然承认,却难掩落寞心伤。

孙从舟对嘉柔的印象谈不上好,她拿灵芫威胁他,已经犯了他的大忌。可看她平日悉心照顾师兄,那份深情,又让他感动,忍不住说道:“你不用这么担心,他不会有事的。我对自己的医术,尚有几分自信。”

嘉柔浅笑:“那是自然。我相信先生。”几年后,孙从舟就会名声大噪,成为千金难求的圣手。眼下肯屈尊为李晔治病,也算是他们的荣幸了。

孙从舟从嘉柔的屋里出来,又回头看了一眼,总觉得刚才的话并没有安慰到她。可他有什么办法?师兄自己一走了之,伤了人家的心。他本来也该走的,但还是留下来等消息吧。万一战场上……罢罢罢,他真是欠了他的。

过了不久,嘉柔到郑氏的住处请安,郑氏问道:“我听说四郎又出远门了?这孩子越发不把我放在眼里,居然只禀了他父亲,不来禀我。你也是,怎么不拦着他?”

嘉柔平静地说道:“郎君是怕大家担心。我已经问过孙先生,孙先生说郎君的身子已经颇有起色,不要紧的。郎君当初是顶了湖州书院的一个名额才能考中进士,按理说与那院长也有师生之谊,去探望也是应当的。”

郑氏闻言,说道:“那孙先生的医术当真有那么好?我以前怎么从没有听说过此人。”

苏娘在旁解释道:“夫人有所不知。两年前这位孙先生在骊山给郎君治病,郎君的身子就是在那会儿见起色的,所以他的医术应是十分了得。这些日子,旁的大夫都治不好,还不是他妙手回春?既然他说郎君没事,郎君想必就不会有大碍的。”

郑氏这才点了点头,又看向嘉柔:“最近都城里可能不太平,大娘子昨日又没回府。家中的事,你帮忙多看顾着些。”

嘉柔应是,听到王慧兰没在府中,心中却有了别的主意。

从郑氏的屋里出来,嘉柔去了王慧兰的住处。依旧是上次的婢女告诉她,王慧兰不在。

“没事,我来找小娘子的。上次答应她,重新给她做个纸鸢。”嘉柔说道。

“这……”婢女犹豫着。

县主可是一向不许小娘子跟外面的人多接触的,怎么好放郡主跟她独处?

玉壶不悦道:“怎么,我们郡主跟小娘子投缘,想见她,你们也敢拦着不成?”

婢女看嘉柔的神色,连忙躬身道:“婢子不敢,婢子这就去请小娘子。”

嘉柔在院子里等着,不消片刻工夫,就看见嬷嬷将李心鱼领到她面前。李心鱼梳着双环髻,下巴尖细,突显出一双水灵的大眼睛。嘉柔上前伸出手,李心鱼顺从地牵了上去。

旁边的嬷嬷都看呆了,小娘子性情古怪,一向不怎么亲近人,居然不排斥郡主?

“我带她到湖边走走。玉壶你留在这儿,不要让旁人打扰。”嘉柔淡淡地说道,意有所指。嬷嬷欲上前,玉壶却拦着她。

嘉柔牵着李心鱼走到池塘边,望着水面问道:“小鱼儿,你是不是知道李家的将来会如何?”

李心鱼怔住,不知道她这么问是何意,没有说话。

“你不用害怕,在你前世的记忆里,李家应该没有我这个人吧?”嘉柔看着她,微笑地问道。

李心鱼十分震惊,定定地看着嘉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