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1 / 2)

藏珠 泊烟 3373 字 18天前

李慕芸坐了会儿,没问出李晔的来意,大概也觉得屋里冷,就借口有事先离开了。

李晔摇了摇头,他这个阿姐,有时候就是心思太多。她不算聪慧过人,不懂广陵王要什么。但只要不惹出事端,他也能保她平安地渡过一生。

李晔裹紧身上的皮裘,将手放在火盆边上烤着,寒气还是一阵阵地袭来。他担心王承元被抓住,已经派了白虎领内卫前去。过去好一阵子,还没有消息传回来。难道王承元没有躲在崔雨容说的地方?或者是白虎他们去晚了,王承元已经被抓住?

他对嘉柔还是有所隐瞒。他跟广陵王之间不仅仅是普通的主公和谋士,更是生死之交。李淳早就说过,玉衡的命令就如同他的命令。所以只要是李晔的决定,根本不需要通过李淳,就可以命白虎等人执行。只不过李晔此前从未逾矩,今夜事情迫在眉睫,才擅自做主。

他咳嗽了一声,外面终于传来声音,李淳回来了。

李淳出宫以后,便马不停蹄地往家里赶,可是路上遇到重重盘查,浪费了很多时间。他还遇见神策军的左军大将陈朝恩,两个人聊了几句才分开。

“这屋里怎么这么冷?”李淳刚进来,便觉得如坠入冰窟,命人将烛灯多点一些,再看李晔的脸色,面白如纸,斥道,“你就傻坐在这里等,不会让他们多加一个炭盆?凤箫,赶紧去让他们把府中能够取暖的东西都搬来。”

凤箫领命离去,李淳坐在李晔的身边,取了自己的皮裘加在他身上,又握了握他的手:“你看看,手这么冷!身子才好了些,这么折腾,早晚又得生病。有什么事,你遣人告诉我一声不就行了?”

李晔摇头,抱拳道:“请您恕罪。事急从权,我到了府上,立即告诉白虎他们去救人,没有经过您的允许。”

李淳看着他,皱眉说道:“我早就说过,你的命令如我一样,何罪之有?你放心,我在回来的路上碰到陈朝恩,他那边好像一无所获,王承元暂时是安全的。可你不是让凤箫告诉我按兵不动?为何又改变主意?”

李晔便把嘉柔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我们都知道王承元是无辜的。但我为了对付河朔三镇,默认了舒王的做法。希望还有办法可以补救。”

李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李晔所做的决定,其实是很难改变的。记得有一回,他想保住一个被诬陷的官员,但李晔说什么也不让。为了这件事,他们俩还大吵了一架。

最后证明的确是他感情用事了,那官员并非全无污点,而且还攀咬出了很多同僚。他若出手搭救,恐怕也会被牵连。从那以后,他遇事尽量提醒自己保持冷静理智,多听旁人的建言。

“怎么木嘉柔说了几句,你就改主意了?”李淳闷声说道,“你成亲以后就变了。那个女人在你心中的位置,越来越重要。玉衡,你从前跟我说过,谋大事的人,最忌讳感情用事。”

李晔觉得他这话有点孩子气,忍不住笑道:“您觉得我在感情用事?我不仅仅是为她,也是为了您。我不想您变成跟舒王一样冷酷无情的人,那不是我追随您的初衷。只要救下王承元,他便能为您所用,不用费一兵一卒。如今国库并不充盈,国中战火四起,出兵是别无选择的选择。”

李淳这才高兴一些:“可这些都是你们的推测。如何能证明,王承宗病重,并且想把节度使之位传给王承元?王承元久居长安,又有什么本事能领成德军?”

李晔知道他的疑问并不是没有道理,那些毕竟都是嘉柔和崔雨容的一面之词。可只要把王承元放回去,自然就会有结果,只是需要等些时间罢了。

“就算那样,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如舒王所言,对幽州用兵罢了。我们没有什么损失。”

下人们陆续把暖炉等东西搬进来,屋中顿时暖和了许多。李淳又将他们臭骂一顿,说他们怠慢客人。下人也觉得委屈,毕竟广陵王平时就节俭,就算皇亲国戚到了府上,也没这么大动干戈,怎知李家郎君就是特别的?而且这么多炉火,实在太浪费了。

李淳见李晔的脸色没那么白了,心情才算好了些。

此时,凤箫来禀报,说白虎把人安全带回来了。李淳要起身出去查看,李晔按着他的手臂说道:“此事还是交给您做决定。您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押着他进宫交差,按照舒王的计划行事。二是拿着这封信,带他去太师府。”他将刚才写好的信交给李淳,“天色已晚,我先回去了。”

救人是他的目的,既然已经达到,最后的决定还是得交给李淳。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谋士。因为李淳现在处于逆境,需要他的帮助,自然不会介意他今夜的越俎代庖。可李晔还是得拿捏好这其间的分寸,否则将来事成,作为皇帝的李淳回忆往昔,难免不生出忌惮来。一个可以跟他共江山的人,只会是威胁,而不会是什么无双国士。

从广陵王府出来,云松看到李晔的脸色惨白,忙上前扶他:“郎君,您没事吧?手怎么这么凉!”此时,三更的鼓已经敲过,往年这个时候,都是百家爆竹齐放,沸反盈天。可今年却只有零星的声响,显得格外冷清,一点都不像除夕夜。

李晔对云松笑道:“要你久等了,我们回去吧。”他的口气已经跟来时的截然不同,仿佛放下了一桩心事。

云松本来还想说几句,又觉得不符合自己的身份,只把李晔扶上马车。他想着,回去一定要跟郡主说几句,得好好管着郎君了。

第60章 第五十九章

三更鼓响过之后,嘉柔给郑氏拜了年,郑氏难得慷慨地赠了她一颗银豆子。虽然不值钱,倒是讨了个吉利,嘉柔欣然收下。

回到屋中,她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她仔细想想,发现有些事跟前世对不上。李晔既然暗中为广陵王做谋士,按理说广陵王登基以后,也会给他封官才是。可上辈子她却没有听说过李晔,他好像在人间蒸发了一样。难道是他这个谋士做的不好,所以没有得到广陵王的重用?

但上次在骊山时,他们二人的关系明明是很亲密的。

或者是他知道太多的秘密,在广陵王登基以后,就把他……杀了?

嘉柔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到,但想想元和帝对她一个弱女子的手段,觉得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飞鸟尽,良弓藏,自古帝王多薄幸。反正元和帝身边有玉衡那样的神人在,要个李晔有什么用?她原本还庆幸李晔抱对了大腿,现在却觉得,不如离那个未来皇帝远一点才好。

嘉柔的思绪很乱,前世今生的事堵在她的脑海中,像一个线团,找不到头。许久,她才朦朦胧胧地有了点睡意。闭目之时,却听到外面的人语声,似乎是李晔他们回来了。

云松叫到:“郡主,您快出来看看!”然后似被人斥责,他没再发出声音。

嘉柔却醒了,披衣下床,还没走到门口,就见云松把李晔扶进来了。后面还跟着秋娘等一大帮人,她们将屋中的烛灯点亮,全都围到李晔的面前,嘘寒问暖。嘉柔走过去,被她们挡在外面。

她重重地咳嗽了一声,那些婢女仆妇才反应过来,纷纷让开。

李晔面色惨白,形容狼狈,还在微微喘气。她着急地问道:“怎么会受伤?伤到何处?”

云松刚要说话,被李晔看了一眼,又抿嘴不言。

李晔淡笑道:“没事,你别担心。其它人都出去吧。”他原本想悄悄地进来,可云松一扯嗓门,将人都吸引过来了。

他说话的口气还是很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其余的人都听命出去,只有秋娘留下来,说道:“郎君别怪老身多嘴。您怎的如此不小心?深夜外出也就算了,怎的还受了伤?您的身体,可经不起折腾,得赶紧找个大夫或者医师来看看。”

“一点点皮外伤罢了,不用大惊小怪的。你暂且退下吧。”李晔固执地说道。

嘉柔看到他一只手紧握成拳,不由分说地拉开他的手,掌心被砂石划破,血迹斑驳。嘉柔心头一跳,二话不说地去找药箱。

此刻,她心中十分自责。当时想了许多,想到崔雨容,想到云南王府,甚至想到了广陵王和玉衡,就是没有顾虑到李晔。她忘了他体质弱于常人,还手无缚鸡之力。街上兵荒马乱的,她怎能放心他一个人前去广陵王府?

说来说去,她还是自私,只考虑到自己。

她走到门外,让人去打水,又招来云松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松嗫嚅:“郎君不让小的跟您说。”

嘉柔说道:“你不用怕他,尽管告诉我便是。”

云松有嘉柔撑腰,顿时胆肥了些,说道:“我们回来的路上,遇见一队金吾卫正在追人,惊了我们的马。马儿横冲直撞的,撞倒了几个兵士。他们以为我们可疑,一窝蜂地前来追赶。最后弄得马车翻倒在路边,郎君摔了出去……便是如此,还是抓着我们问了半天。恰好大郎君经过,才放我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