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1 / 2)

我的繁星海潮 凉蝉 2601 字 16天前

黑三点点头,也没应声,看看商稚言,直接把怀里的七八个橘子放进了谢朝的车篮子。

“我在那边跟着一个大哥修车,做正当生意。”他指着斜对面的一条街说,“有时间可以去找我。”

商稚言心想不可能去的,但她乖巧地点点头。

“我有空再去看阿姑和姑丈。”黑三戴上了黑色的鸭舌帽,“回家小心。”

他冲谢朝摆摆手,穿过斑马线,快步离去。远远的,商稚言看见有几块修车铺的招牌摆在那儿,但她不知道哪一家是黑三哥的。

“你表哥这么好,来看你还带橘子?”谢朝笑着问。

商稚言摇摇头,她不太想提。她又朝黑三哥的背影瞥了一眼。黑三已经站在街口,娴熟地点燃一支烟。

“你去哪儿了?”商稚言好奇地问谢朝。

谢朝不是从学校里走出来的,他似乎是去了另一个方向,车头还挂着一个小袋子,里面的东西沉甸甸地晃动。

谢朝轻咳一声,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又像鼓足勇气似的,伸直手把那小袋子递给商稚言:“我去给你买夏天最后一个冰淇淋。”

抵达海堤的时候,袋里的冰块已经融化。虽然入秋,白天的气温仍旧很高,商稚言取出里面的两个三色杯,想起应南乡承诺今年会从北京给她寄雪回来。

学校小卖部的三色杯已经卖完了,而这又是商稚言最爱的冰淇淋。谢朝跑了两家小店才找到她想吃的草莓口味,两人把自行车靠在松树下,坐在海堤边上分享冰淇淋和黑三哥的橘子。

天黑得越来越早了,仿佛天空提前闭上了眼皮,沉沉暮色从东方侵袭而来。西面的夕阳还窝在厚如棉垛的云层里,日晖慷慨,云层全绘上了金边,连海水也泛着薄薄的金色,不停浮动、荡漾。水面的几艘小船像一个个剪影,沉默而宁静。

“丁达尔效应。”谢朝指着云层下方一束束光芒给商稚言解释。

“这些都是小渔船,出不了远海,可以在海边下网捉些小鱼。”商稚言也给他解释。

冰淇淋也融化了一些。谢朝把自己杯子里那块草莓味跟商稚言的原味交换,商稚言笑着问:“你和余乐都不喜欢吃草莓味吗?”

如果余乐也在这里,她可以得到三块草莓味冰淇淋。

谢朝忽然之间有点儿恼怒,还有些说不清楚的黯淡。“我不清楚他的事情。”他敷衍回答。

沙滩上有小孩在放风筝,线断了,他开始在沙上打滚哇哇乱哭。但很快他又发现了新的乐趣:沙面上许多小蟹爬来爬去,动作迅速地钻进一个个小洞口,看样子十分狡猾,值得探索。

海堤比沙滩高出一截,还未涨潮,两人高高坐着,看沙滩上各色各样的人如何消磨时光。

商稚言告诉谢朝自己这次考得不错,还把数学卷子给谢朝看。谢朝很认真地过了一遍,点点头:“有90分。”

商稚言顿时松了一口气:“那太好了,不用把大姐给余乐。”

谢朝抬头笑了笑,抄出一支笔帮她画正确的辅助线。他面露笑容的时候,那张满是冷淡表情的脸会产生有趣的变化,仿佛隐藏在他身体里的孩子,这时候才突然显露出快乐活泼的本色。

“余乐想让嘟嘟和大姐生小猫。”商稚言很不乐意,“大姐还是小姑娘猫,不能这样。”

“大姐都那么胖了。”

“再胖也是小姑娘猫。”商稚言说,“再说大姐的老公是大哥,不能这样。”

谢朝很喜欢她说“不能这样”时的腔调,她也只是个小姑娘,有一些还说不清楚但已经成型的原则,有一点点小小的固执,并不让人讨厌。

“你跟余乐和徐路关系很好吗?”她问谢朝,“老看见你们在聊天。”

谢朝身为插班生,坐在垃圾筐旁,是全班的最后一个学生。他前面是余乐和徐路,俩人一下课就开始聊天说话,要是余乐不出去,能足足聊十分钟。有时候谢朝也会被拉扯进他们的谈话之中,听余乐聊nba,或者听徐路聊她挚爱的东方神起。

虽然大部分内容谢朝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兴趣,但他其实挺中意听他们瞎聊。

商稚言告诉他,徐路和余乐从初中开始就是同桌,高一时总算分开了,结果高二分文理,徐路和余乐同时进了重点班。徐路个子足有一米七,不得不一直坐在后排,阴差阳错地又和余乐成了同桌。

“徐路对猫毛过敏。”商稚言说,“所以她不喜欢我。”

谢朝心想,那余乐家里也养猫啊。

他没认识商稚言之前之所以对她印象深刻,全因为徐路。开学之后商稚言常常会来找余乐,不是把书给他就是催他还书还钱,偶尔诓余乐一两根烤肠。

他们的位置靠窗,每次一看见商稚言过来,徐路立刻起身:商稚言来了,我得躲一躲。

谢朝会抬头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让班上最彪悍的姑娘也怕得遁地溜走。他记住了商稚言的名字,还记住了她表情丰富又快乐的模样。

商稚言正津津有味地偷听刚才放风筝的小孩和他爸爸的谈话。小孩捉了一桶小蟹,但不知道这是不能吃的,拎着桶子要求父亲给他煮。但他爸孜孜不倦,还在坚持搞理想教育:“宝宝,你长大了想做什么呀?”

小孩:“我要做螃蟹。”

他爸:“不、不行,你是人!”

小孩:“那我去抓螃蟹。”

他爸拎着他离开了海滩,经过坐在海堤时,挺不好意思地瞪了眼树下那两位大笑的中学生。

“你长大了想做什么?”谢朝忽然问。

商稚言倒是坦然:“小时候想当老师或者科学家,现在不知道。你呢?”

谢朝喝完杯子里最后一点儿融化的汁水:“我要做机器人。”

商稚言学刚刚那位老父亲:“……不行,你是人。”

谢朝大笑:“我要学机械工程,制造机器人。”

商稚言对这些并无概念:“变形金刚吗?”

谢朝:“虽然国内还没有,但是国外已经有很多医疗机器人团队了。有的机器人可以帮助医生断症,有的还能够替代医生动手术。”

商稚言还是头一回看到谢朝会对某件事情流露出这么强烈的兴趣。和那晚上他跟自己分享家里的事情大不一样,谢朝谈到自己以后想做什么的时候,脸上是满布光彩的。他谈论理想,谈论自己对机器人和高级机械的理解,谈论它们的前景与可能带来的伦理冲击。

很多内容商稚言当时还不能完全理解,但她在未来的许许多多年里,都对那一刻的谢朝充满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