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1 / 2)

楚穆云到底不是普通人,他极快地从那沉醉的状态中挣脱出来,不动声色地瞧着池中的少女。

少女冲出水面后,就自动自觉地往池边游去,也就是在这时,两个人的视线猛地对上——仿佛是这时才发觉了楚穆云的存在一样,少女微微一愣,停了下来。

就像是楚穆云打量着她一样,少女亦拿那双黑琉璃似的剔透双眸看着他,眼神里除了一丝浅浅的疑惑,剩下的就只有纯然的好奇。

她没有问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是谁,在停下来几秒后,又重新划水向着岸边游去,在距离楚穆云几米开外的地方爬上台阶。

楚穆云就这样望着她费力地拖着疲惫的身躯走上石阶,等双脚踏上实地,少女才捻起湿透的衣物,像是烦恼着什么似的,轻蹙起眉头。

美人就是做出何种情态都是惹人怜惜的,更何况她看上去是那样忧愁。

出于某种自己也不理解的心理,楚穆云总算没再袖手旁观,开口问道:“你不好奇我是谁?”

他的问话一如他这个人一样,生硬且冷漠。

若非楚穆云清楚眼前这个少女十年来都没面见过自己,说不定他会以为这种无视的举动是在挑衅。

然而少女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边拧着衣服,边对他说:“我的衣服湿了……”

话音里含着少许委屈,她见楚穆云没接话,就再接再厉:“你可以给我一件新衣服么?”

神态极其自然,她仿佛并不觉得问一个男人伸手要衣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楚穆云没料到她一开口就是说这些,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少女似乎也没指望他回答,又问:“清瑶呢?”

楚穆云缓缓眯起双眼,沉声道:“她候在外头,没我的命令,无法进来。”

少女眨眨眼,纤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你可以命令清瑶吗?”

“是又如何?”楚穆云提起了点兴趣。

他本不应该跟一个注定赴死的药人多说些什么,但或许是少女姿容太盛难以拒绝,又亦或是从未有人对他提出这样的疑问,楚穆云竟也心平气和地接了下去。

少女歪着头想了想,在楚穆云的注视下绽开一个笑容。

“那你能不能让清瑶,帮我……”她抿着唇,神情似乎有些羞涩,以至于如玉的脸庞染上一抹嫣红,“把树上那枝桃花摘下来?”

她哆嗦着身子,仿佛是因为脱离了温热的池水,猛地接触到寒凉的空气而发抖,但话音却很是平稳,黑眸里流淌着期盼之色:“那是我找到的第一株桃花……它快要开了。”

“桃花?”楚穆云咀嚼着这个词,薄唇勾起,神情不知是嘲讽还是好笑,“你想要那种东西?”

含芳山庄之所以得此名,正是因为庄园里种满了桃花,一到春天,桃花氤氲繁盛,美不胜收。

这女孩在庄子里住了十年,应该对这种美景习以为常才对,怎么一提起来,就跟谈论着什么稀世珍宝似的?

楚穆云看见她双眼一亮,忙不迭地点头,心里顿时泛起一丝古怪的感觉。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才是这世上人人趋之若鹜的稀世珍宝么?

“你到底知不知我是谁?”楚穆云又问了一遍。

少女茫然地摇摇头,她看起来是真的不晓得眼前的俊美男人为何要抓着这个点不放,迟疑了会,小心翼翼问:“这是……很重要的问题么?”

“我若认不出你是谁,你是不是就不会让清瑶给我摘桃花啦?”不管怎么兜,她的话题还是会绕回桃花上。

楚穆云不知怎的,胸腔里涌起一点无名火,他仿佛也跟少女较上劲了,冷哼道:“看来清瑶将你照顾得不错,都叫你乐不思蜀,连主人都认不得了?”

其实楚穆云心中也清楚自己是在迁怒。顾盼见过他的时候才五岁,哪里能指望一个五岁的小孩记忆力有多好,并且还能认出十年后的自己?

只是她那不在乎的语气实在是太过堵心,楚穆云一听,就想要给她长个教训。

所以他故意冷下脸来,再也不压制浑身的气势,一步一步向着少女迈去。

少女并没有躲开,她盈盈地立着,苍白的小脸上浮现出一丝恍然:“主人?”

她点着头,似乎是抓住了谜底,显得格外高兴:“我知道,主人是七皇子,清瑶跟我说过的。”少女说完后,献宝似的望着楚穆云,旧事重提:“我认出来啦,可以送那株桃花给我吗?”

她到底哪来那么大的执念!

楚穆云无语了半晌,干脆转过身向门外走去,身后的少女像是怕他不答应似的,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她身子虚弱,走得极慢,可尽管如此,她依然将视线牢牢黏在楚穆云的后背上,大有他不搭理就看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门外,清瑶早已恭敬地垂手等候。

楚穆云被少女那种渴盼的视线盯得烦了,路过清瑶身边时,冷声扔下一句:“去摘一枝桃花来。”

清瑶一怔,仿佛是了悟了什么,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七皇子身后、血染纱衣的绝色少女身上。

留意到了清瑶的视线,楚穆云脚步一顿,仿佛是为了掩盖某些东西,他又将之前那句话重复了一遍,这一次,话音里加上了命令的语气。

“可有疑问?”楚穆云淡淡道。

清瑶连忙垂下头来,顺从地应下:“七爷,奴婢知晓了。”

清瑶脚尖一点,使出轻功翩然离开,而在那一刻,楚穆云不经意回头,恰好撞进了少女欢欣雀跃的眼眸中。

楚穆云喝着茶,丝毫不顾忌这是在一位妙龄女子的闺房中,神情落落大方,目光不着痕迹地放在身前的少女身上。

她正兴高采烈地转着清瑶摘来的桃花,实际上那株枯枝上只有一朵未绽放的花苞,但她捧着那树枝爱不释手,那模样仿佛是得了天下最贵重的珍宝一般,看得楚穆云嗤笑不已。

“这种玩意多得是,有何赏玩的价值?”看了一会,他忍不住开口刺道,“不过是朵花苞。”

少女根本没拿正眼瞧他,她托腮苦思了一会,忽然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最终瞄上了一尊琉璃花瓶,便赶忙将那枯枝插进里面。

完事后,她才有闲心回答楚穆云:“对我而言,它不止是花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