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满脸委屈给她请了大夫,大夫将近年关,还在在寒天腊月里过来看病,遇上病人捂着胸口说憋闷,还着凉了。
刺史府里头的大夫回乡过年去了,请来的大夫是外头的。大夫在刺史府里头束手束脚的,将明姝这样,揉着胸口说难受,又不敢说诊脉诊不出毛病,只好开了温补的药。
于是明姝就一手拿药碗,一面见下头管事的人。
不消几日,娘子带病管家的消息风一样的传遍刺史府。
银杏端着药碗,苦哈哈的和明姝道,“五娘子就别喝了,好端端的没病喝甚么药啊。”
明姝就那天打了个大喷嚏,没其他的毛病。最多夜里就寝,炭火没加足,有点儿鼻塞。但是把火添足,被窝拿铜炉熏暖了,鼻子马上通畅。
没病吃药,到时候吃出个好歹算谁的?
“那又有甚么。”明姝说着,外头的门响了两三声,叩叩叩三声格外有力清晰。
明姝下意识挺直了背脊,平常那些下人和管事的来讨她的注意,不会敲门,在门外面恭恭敬敬跪下叫她。
果不其然,三声叩门之后,门直接被人从外头拉开。
隔着一扇屏风,她看到屏风后冒出头的高大身影,顿时脸色雪白。
她躲他和躲瘟疫似得,越躲,这个家伙就恨不得马上撞上来。
慕容叡头上还包扎着,不过不像头天那样,包的严严实实,只是在额头上包扎了一圈。伤口上的血迹到现在已经看不出了。远远瞧着,更像是扎了一条额带。
他原本就样貌出众,额间扎个额带,更显得英气逼人。
他身量高,屏风在门口都不能把他给遮严实了,还露出个脑袋在屏风上头,格外诡异。他站在屏风后面,居高临下,望着明姝意味不明的笑了声,明姝被他那一笑弄得浑身僵硬。
他绕过屏风,径直走到她面前来,对她一拜,“阿嫂安好。”
他姿态做的十足,就连身上绵袍都没见几丝褶皱,姿态做的极好。明姝在他浑身上下都挑不出错来。
可越是这样,她就越警惕。
没事上门,非奸即盗。
“小叔安好。”她低头下来给慕容叡见礼,请他坐到那边的坐床上去,“小叔有甚么事?你身上还有伤,若是有事,派人过来告诉我就行了,何必亲自来。”
慕容叡刚坐下就听到她这样问,不由得一哂,“我头上的伤好的已经差不多了,不碍事的。来一趟算不上甚么。”
“小叔这次来是……”
“哦,不过是有几项花销要阿嫂点头,和阿娘那儿说一声。阿娘身体一直不好,不能见我,所以只能麻烦嫂嫂了。”他说着,眼角余光瞥见一旁银杏手里捧着的药。
银杏察觉到他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不由得抖了几抖,下意识的,就转向了明姝,“五娘子,该喝药了。”
明姝也想找个由头把慕容叡给打发走,他在那里一坐,浑身上下的气势惊人,她可受不了他。既然压不过,那就远远的打发走,眼不见心不烦。
“嫂嫂病了?”
明姝嗯了声,“天气不是冷么,不小心着凉了。”
慕容叡头微微一偏,眸光清润,那模样竟然有几分无辜,“我记得在武周县城郊外一夜,嫂嫂好像也没有甚么风寒吧?”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那夜里的一切就在脑海里浮现出来,强壮有力,热力腾腾的怀抱,还有那和女人完全不一样的阳刚。一切的一切倾泻下来,瞬间将她没顶。
“在武周县的时候,都没见着嫂嫂生病,怎么到了平城,就开始生病了?”慕容叡说着嘴角挑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他的目光滑过她嫣红的脸颊。她肌肤雪白,脸颊那儿不知何故腾起了绯云,格外娇艳。他的目光不由得顿了顿。
“嫂嫂面色极佳,看来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他这话一下把明姝给敲醒,这家伙对她不怀好意,从嘴里说出来的话自然和他人一样,不怀好意。
她立刻恶狠狠瞪他,慕容叡好整以暇,没半点被触怒的迹象,不但没有被触怒,反而还一条胳膊撑在凭几上,“嫂嫂,眼珠子瞪出来了。”
明姝心里啊的一声,恨不得扑上去把这厮的嘴给撕了。这家伙的嘴,要不要这样惹人恨!
明姝瞪他几眼,不搭理他,伸手就去接银杏手里的药。银杏刚要伸手把药碗送到她手里,横插出条手臂来,慕容叡仗着腿长,从坐床上一下就跨到银杏边上,手指轻轻按在药碗边上。
银杏浑身僵硬,两条胳膊伸着,不敢收回去。
明姝大怒,抬头就和那双琥珀色眼睛对上。
“嫂嫂没病喝甚么药呢?”
“我身体不舒服才喝药,不然小叔以为谁没事就来喝苦汤?”
“嫂嫂不就是吗?”慕容叡满脸纯良低头答道。
明姝瞬间差点没被他给呕死,她嘴唇张开,目瞪口呆望他。
那双眼睛黑到了极致,反而透出玉石一般的光润。他很想靠上去亲一亲舔一舔。
“小叔你胡说八道个甚么?”明姝用尽全力,才没叫自己抓起手边的砚台,糊他一脸。“药要凉了,再不喝就晚了。”
说完,她站起身来,手直接接在药碗上,慕容叡手掌一翻,生生将药碗夺了过去,“既然嫂嫂要喝,我替嫂嫂喝了好不好?”说完一仰而尽。
明姝目瞪口呆,她自己有没有毛病,自己心里当然清楚。大夫若是连这个都诊断不出来,就可以不吃这碗饭了。开的药她都知道是一些温补的药,吃不死人,也治不了病。
慕容叡这一口气喝下肚,这架势,好像她喝的不是药,而是毒药一样。
慕容叡扬脖喝完,嘴角有药汁淌出,他随意的擦擦,把碗往银杏怀里一丢。
“嫂嫂也知道药不能乱喝,既然这样,还喝这个干甚么?另外……”他说着勾起嘴角上下仔细打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