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韫于是又转头去寻水瓢。
荨娘趴到屋顶边缘,嘟起嘴,哀哀道:“道长~~奴家现下半点法力也没有,你就这么把奴家晾在屋顶上啊?”
重韫抬头掠她一眼,凉凉道:“你怎么上去的,便怎么下来。”
荨娘将脑袋一歪,道:“不行,奴家恐高啊。上得来下不去。”
重韫拿了水瓢,走到井边,打上半桶水来,盛了满满一瓢,走到马厩边,往食槽里放了,才对荨娘道:“既然自己下不来,我去找把梯子给你。且等我一等。”
“不要——”
荨娘站起来,蹭蹭蹭挪到屋顶边缘,迎月张开双臂。微风中扬起她的纱衣和腰间的飘带,宛若蟾宫里衣袂飘飘的仙娥。
“我有个省事的法子。”
“我跳下去,道长你接着我。”
重韫才想:男女授受不亲,若她真的跳下来,我要不要接住她?要不接的话,真摔了怎么办?荨娘已经从屋顶上一跃而下。
重韫抬眼一瞧,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什么也来不及细想,身形一动,人已经落进他怀里来了。
荨娘双臂挂着他的脖子,眯起眼,笑得像只偷了油吃的小老鼠,一脸的奸猾模样。
“道长,接得很准嘛。”
没有法力也敢这么乱跳。万一他动作不够快,没接到她,她岂不是要摔到地上去了?
重韫想着心中就有气,当下将脸一板,冷声道:“放手,下去。”
荨娘在他怀里扭了一下,忽然惊声道:“哎呀,道长你脸红了。”
小白从鼻腔里奔出一声驴响儿,哼道:“你不要脸。主人这都是被你气的。你看看满大街,哪有个小娘子跟你一样,随随便便就往男人怀里扑的。我娘说了,这样的女人都不是好女人,叫……啊对,叫淫/娃/荡/妇。”
荨娘被小白一噎,剩下那些调戏的话就堵回肚子里去了。她气冲冲地从重韫怀里扭下来,冲到食槽前揪起小白一边耳朵:“小妖精你刚刚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
小白委委屈屈地瞅着重韫,嗫嚅道:“又不是我说的,是我娘说的。”
呦,还会装可怜呢。荨娘想着便要去揪它另一只耳朵,被重韫挡了。重韫低头瞧她,叹了口气,默了半刻,才道:“小白不懂事,你又何必因它言语冒犯便动气。况且,小白的话也有道理。你虽是天人,可既在凡间行走,便还是遵守凡间的规矩来得好。”
荨娘垂头丧气地松开手,朝重韫挤了个鬼脸:“就你规矩多,哼。”
说罢将头一扭,蹬蹬蹬跑上楼去,把门一摔,再不肯出来。
重韫无奈地摇头笑笑,摸了摸小白的头:“小白,你刚刚说的那词不是个好词儿,以后不可以拿出来骂人了。”
小白重重点了两下头,诚恳道:“主人说的话小白都听,才不像那个女人呢。”
重韫莞尔,背了双手,上了楼,躺在床上听了一会虫鸣才慢慢睡去。前半夜做了一场梦,那梦境支离破碎,究竟梦了些什么重韫也记不得了。唯一记得的是,梦里有个女人的声音,用一种委屈的语气半撒娇似地问他:“喜欢跟一个人亲近,想要他开心,有什么不对?”
“男人喜欢女人,女人喜欢男人,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啊。为什么人间要有这些臭规矩,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男女七岁不同席……哼,我又不是凡人,为什么要守这些臭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