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节(1 / 2)

锦堂香事 浣若君 2551 字 17天前

还有个陈淮誉啊。

那才是真正孝子中的孝子,在余凤林过世之后,他是真的悲痛欲绝,谨守《周礼》,收起曾经的放浪形骸,就回到盐城老家,给余凤林守孝去了。

他的守孝,也非是鞋面上辍快麻,平素人前素一餐,私底下吃酒吃肉,而是真真正正的在母亲坟前搭起草屋,每日里除了读书便是在母亲的坟前培植花草,栽树种林,据他前几日写来的信说,今年雨水多,余凤林的坟前一排青松,已蔚然成行了。

陈淮誉见了罗锦棠呢,岂不更得发疯?

这一重重的忧虑,压着陆宝娟,叫她喘不过气来。

第153章 踩曲之舞

六月二十四,并不是个什么大日子。

但是,先帝是去年的六月十八仙去的。整整一年,从十八这日,京城的人就算是出了国丧孝期了。

一年之中没人敢摆酒,没人敢宴乐,甚至于四月八、端午、六月六这样的大日子,京中的达官贵人,仕子佳人们本该要四处赏花吃酒,游玩宴乐的,就因为先皇的丧事,愣生生儿的就不敢出去,以致百花独开又独谢,也无人敢去吃酒赏玩。

眼看着孝期过了,便宫门上也除了丧,这时候,满京城的达官贵人们都蠢蠢欲动,便百姓们,也是四处的打听,看有没有什么好玩,好看的去处。

这其中,最喜好凑热闹的就属旭亲王了。

他生平最大的喜好,就是看美人,赏美景,以及,即兴吃着美酒,作上两首诗。

恰恰,他正和王妃两个合计着,要是再没有要举办宴会的人家,不如自家举办一场荷花宴,把这满京城的贵人们都请到自家来乐一乐。

恰恰就在这时,王府的太监总管刘思罔走了进来,笑着说:“王爷,大喜大喜,二十四日荷花节,有人邀您往什刹海畔赏荷。”

一听说赏荷,旭亲王倒是有点儿兴致,但也兴意缺缺,皱着眉头道:“什刹海的荷花,也就只是多而已,要说开的好,开的繁盛,远不及咱们府中的,不去不去。”

刘思罔再一笑,又道:“可是,邀请您的那人还说,除了赏荷之外,她还准备了一场极为盛大的,踩曲之舞要给王爷您看。踏曲之舞,难道您不想瞧瞧是个什么样子?”

所谓踩曲,其实是酱香型的白酒在酿造过程中的一个步骤。

而踩曲这件活儿需要的,则必须是处子。

年方二八,犹还是处子之身的妙龄少女们,穿上特制的白纱裳,把已经搅拌成型的小麦与酒曲的混合物,放进专用的模块之中,穿上特制的布鞋,然后踩脚上去,一块块儿的把酒曲踩实,并储存,直到酿酒的时候再拿出来,这就是所谓的踩曲。

旭亲王常闻踩曲,可惜无缘一见,听说居然有人在什刹海畔行踩曲,乐的直接就蹦了起来:“这种好事,本王焉能不参于?但不知是谁居然搞出如此大的阵仗来?”

刘思罔笑着说:“罗锦棠。”

顿了顿,他又道:“罗东家还说,踩曲可以搬到什刹海,但酿酒的过程不能,满京城之中,徜若有人想要观瞻锦堂香的酿造工艺,她免费接送到隆庆州,请大家到她的酒坊之中,观赏整个儿锦堂香酒的,酿造过程。”

这就对了,普天之下的酒坊,或因为偷工减料,或因为酿造手法不精湛,没有人敢把酿酒的过程公诸到世人面前。

当然,也因为生产的地方总是比较脏污,也没有人愿意把酿酒的过程工诸于众。

但是罗锦棠就敢,因为她的酿造过程,整体下来,清洁、严谨,精致到近乎苛刻的程度,她自信自己的酒坊能够经得起世人的考验。

旭亲王双手鼓着掌,道:“罗锦棠的踩曲舞宴,本王赞助她一千两纹银,再派王府的侍卫们前往帮助,二十四日荷花节,告诉罗锦棠,本王会把整个京城之中有名头的人全都叫过去,给她助兴。”

*

转眼,便已是二十四日。

三更敲完不久,什刹海西海之畔,高悬的一弯明月下,湖水呈着黛蓝色。夏夜的热风吹过来,于明亮的湖面上,泛着淡而莹润的光泽。

陈淮安几乎一夜没合眼,带着葛青章和陈嘉雨几个帮罗锦棠清理舞台,运粮砂,搭布景,眼看着天要三更了,连忙让齐如意烙了两张油饼了,熬了一瓮黄米粥,转来转去,一直找到一处凉亭之中,便见锦棠歪在一群东倒西歪的女工之中,也正在偷闲,眯眼儿躲困了。

踩曲的少女们,穿的皆是白纱质的短袄,长裙,此时皆是赤足,待到天一亮,上台踩曲的时候,她们便要穿上一色的白面,软底布鞋,要唱平日在酒坊中踩曲时唱的曲子,以及踩曲时会跳的舞蹈。

其实不过很简单的几个动作而已。

但是,就只是几个简单的动作,以及最简单的舞蹈,一经传开之后,京城之中奔走向告,从两三天前,就有许多人慕名,结伴而来。

想看一看锦堂香酒的踩曲,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来的人太多,到最后旭亲王居然卖起了请谏。

请谏从书好到一售而磬,不过短短的,三个时辰。

而从昨夜开始,西海对面就已经聚满了人,有许多人甚至一夜未归,守在对面要看踩曲舞。

可以想象,到了明日,罗锦棠亲自谋划的这场踩曲之舞,大约要引的满京城之中,万人空巷了。

陈淮安于音乐,舞蹈,以及女人上,天生没有太大的喜好,反而觉得锦棠让一群二八的小姑娘们上台而舞,对她们未免太不尊重。

毕竟当今世道,女子皆以居家为重,抛头露面在外,虽说只是踩曲一舞,但毕竟要叫那么多人观瞻,于姑娘们的声誉来说,总归是不好的。

将她唤了起来,俩人坐在湖边的回廊上,就着才出炉的驴打滚儿,对坐着吃粥。

锦棠累了一夜,教姑娘们跳真正的踩曲舞教了一夜,正想着吃碗粥了,待陈淮安把粥吹凉了,端过来索性就捧着碗,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陈淮安望着罗锦棠,望了半晌一笑,道:“糖糖,徜若酒卖不出去,我可以在下衙之后,带着青章和嘉雨几个,一家酒楼一家酒楼替你推销,你又何必如此辛苦?”

锦棠稀哩呼噜吃完了一碗,又把碗伸了过来,陈淮安于是端起瓦罐来,替她添着米汤。

她道:“一坛一坛卖,终不是我的志向,淮安,售一坛酒,和售一千坛酒,完全不是一个概念,我如今做的不仅仅是单卖一坛酒,而是把锦堂香铸造成一个牌子。”

陈淮安转身,望着凉亭之中正在憨睡的那帮小姑娘们,忍了又忍,忍不住还是说道:“我当然无条件的支持你,可是锦棠,这些小姑娘,大多来自隆庆州的乡下,她们在大庭广众之下起舞,还叫诸多的男人看见了,往后名誉污了,又如何嫁人?”

明月高悬的夜,不知谁人于对面吹起了笛子,笛声悠扬,划破夜空,而罗锦棠吃完了粥,放下碗,将两只鞋子都褪了,抱着膝盖,就坐到了栏杆上。

她近来总喜欢绾个高高的道姑髻,小小一点巴掌大的脸儿,下巴尖尖的,瞧着依旧十六七岁时,少女般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