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太太不过是瞧着大公子都二十四五的年纪了还没有成亲,所以心中好奇,才问了一句罢了,”祝嬷嬷宽慰着吴氏,“您真是多虑了。”
吴氏轻轻的点了点头:“但愿如此罢。”
但其实吴氏的多虑是对的,简太太确实是存了打徐仲宣主意的心。
她现下歪在炕上,正听着珍珠在对她汇报着打探来的消息。
“......徐家一共有五房。其中徐大爷,徐三爷,还有咱们的姨老爷徐五爷都是已经不在了的。徐四爷是自己经商,另立了门户,早就带着一家子搬了出去,不在宅子里面住。所以上一辈的儿子里面也就落了一个徐二爷还在宅子里面住着,于是吴老太太便将徐宅的正堂朝晖堂给了二房,她自己则是住着旁侧的松鹤堂。大房的秦太太、三房的俞太太则是住在松鹤堂后面的两个小院里。”
“怎么不是大房住着朝晖堂,倒反倒是二房了?”简太太很是诧异,“即便是徐大爷不在了,可论起来现下这徐家毕竟是大公子官职最高,又是长孙,理应大房住着朝晖堂才是。”
“太太,”珍珠忙解释着,“这里面却是有缘故的。这吴老太太原不是徐老太爷的发妻,她只是个填房。那徐大爷,却是徐老太爷的发妻生的,吴氏自己只生了徐二爷和徐五爷,徐三爷和徐四爷都是妾室所生。且奴婢还听说,这徐大公子却也不是秦氏所生,原是徐大爷的跟前人生的,不过是记在秦氏的名下罢了。”
“原来这大公子竟是个庶出的啊。”简太太慢慢的说了一句。
简太太自己是嫡出的女儿,对庶出的总归是有些不大看得上眼的,不过转念一想这徐仲宣现下做着这样的高官,便是个庶出的又有什么关系?于是她便说着:“罢了,其他人的事你竟也不用说,只与我好好的说说这大公子的事也就罢了。”
珍珠想了一想,便又说着:“奴婢听说,这大公子端的是厉害的很。他十八岁殿试的时候就被钦点为了状元,当场就被皇帝亲口授予了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一职,真真是少年得意。后来他两年俸满了,就迁了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讲学士,入梁王府为梁王讲学,听说梁王很是敬重他。且听说当朝首辅是他的老师,有着梁王和首辅这样的两重关系,怕不是往后这大公子的官儿还得往上升呢。”
简太太被震撼到了,一时没有说话。片刻之后回过神来,便问了一件她现下最关心的事。
“怎么这大公子现下都二十四岁的年纪了,还没有成亲?里面可是有什么缘故?”
珍珠就回答着:“这个奴婢也打听过了。听说徐大爷在的时候倒也为大公子定了一门亲事。只是后来徐大爷死了,大公子就守了几年孝。后来好不容易等他孝期满了,定的那家姑娘却又是个没福气的,得了一场重病死了。再后来大公子做了两年侍讲学士,又去南京那边儿管了两年国子监,年前升了礼部左侍郎,才回了京。因着这些缘故,所以现下虽然大公子已是24岁的年纪,倒还是没有成亲呢。”
简太太心里动了一动,面上不由的就带了几丝喜色出来。一旁的沈妈妈早就是瞧在了眼中。
挥手让珍珠退下去之后,简太太便对着沈妈妈说着:“这个大公子倒是个厉害人物。怕不是会前途无量?”
沈妈妈忙附和着:“是呢。先前吃饭的那当会奴婢冷眼瞧着这大公子,生的仪容秀逸不说,且行动说话圆润,再是瞧不出来内里是个什么心思的人,来日定然不是个池中物。“
简太太点了点头,却也没说话。心里只想着,礼部正是管着科举考试的事务,若是能搭上了这徐仲宣,还愁简清捞不到一个官做?徐仲宣手指缝随便的松一松,怕都是有个几品的官呢。
想到这里,简太太面上的笑容一时就越发的深了几分。
她想了一想,便说着:“先时妍姐儿的衣裙首饰被赵妈妈偷走了那么些,我也没给她再置办,就是想着我们也是离京二十来年了,也不晓得现下这边流行的是什么式样的衣裙首饰。现下既然已是到了这边,沈妈妈,改日我们有空出去一趟,好好的给妍姐儿置办几身时新的衣裙和首饰才是。”
沈妈妈自然是点头赞同的,又笑道:“我们妍姐儿原就生的花容月貌,再是穿了太太亲手挑的衣裙,戴了太太亲手挑的首饰,任凭是站在人堆里呢,那也是能让人一眼就注意到的。”
这话说的简太太心中甚为受用,一时就只觉得简清的仕途已是一片平坦了。
而这边厢,简妍也正在听白薇说着她打探来的消息。
“......徐家的哥儿便是这四位了。除却咱们姨奶奶生的四公子安哥儿,大房里的大公子徐仲宣是个妾室生的,却是记在了秦氏的名下。二公子徐仲景现年18岁,是三房的俞氏生的,三公子徐仲泽现年也是18岁,不过小着二公子一个月罢了,倒是徐二爷的一个姓卫的妾室生的。听说现下二公子和三公子都是中了秀才的,只等着今年秋闱的时候参加乡试的了。”
简妍点了点头。
她倒是没想到徐仲景竟然是个庶出。不过嫡出庶出又有什么差别?现下倒是吴氏跟徐仲景说话也要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呢。
“至于徐家的姑娘这边,方才晚间您看到吴氏搂着的那位红衣少女就是大姑娘徐妙华,却是二房里的太太冯氏生的。二姑娘徐妙岚也是二房里的,就是生了三公子的那位卫姨娘生的。三姑娘您是知道的了,就是咱们姨奶奶的宁姐儿,至于这四姑娘徐妙锦,却是个遗腹子,和大公子倒是同一个娘生的。只是这个姨娘却是个没福气的,生了四小姐下来便死了,于是四小姐便也记在了秦氏的名下。这四小姐因着是早产的,身子骨很是不好,倒很少出来走动,只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待着。今日晚间她便没有来吃饭,所以姑娘也没曾看到。再有一个表姑娘吴静萱,那是老太太的娘家侄女,在徐家也是待了有个两年的了。听说这表姑娘平日里和大姑娘,四姑娘走的近些,性子倒是个温婉的。”
简妍听完了白薇的话,心里盘算了一下,而后便悄悄的叹了一口气。
还是那句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她依然还是得谨慎些,千万不能踏错了一步才是。
自强自立
简妍此刻正在徐家的梅林里。
她刚来徐家的那会,梅花不过才刚开败,叶子都还没有抽出来,光秃秃的一片枝桠。可是现下,梅树上已是结了小小的梅子,一颗颗圆滚滚的,藏在浓稠的绿叶之间。
到了徐家已是近一个月了,简妍竟是觉得在这里的日子比在简宅里过得好。旁的不说,至少简太太在这徐家也是客居,自然手就没法伸得太长,有好多事就管不到她了。
比方说单就吃饭这一件事上面,因着大家都是住在荷香院里,一开始简妍是和简太太,徐妙宁以及纪氏在一起吃饭的,不再是每顿只有两三样素菜,且也没有谁规定她每顿只能吃个半碗饭,或者只是喝个半碗粥,简妍便很是过了几日吃饱饭的好日子。
简太太在一旁自是看的心里着急,深怕简妍就这么吃成了一个胖子,那她这么多年的心血可都是白费了。只是她也不好明说什么。后来她便想了一个招,只对纪氏说是简妍脾胃不好,吃不得荤腥,一顿也不能吃太多,索性便每顿只给她些素菜,少给她些饭食,由着她自己在屋子里吃罢了。
只是简妍很快的就想了一个应对的招出来。
这徐家后花园西北角却是有一个小厨房,单管着园子里姑娘的饭食。正所谓是有钱好办事,简妍便让白薇拿了些银钱,悄悄的去贿赂了厨房里管事的夏妈妈,虽然是不能每顿明目张胆的给她加菜——简太太不放心,生怕简妍多吃,故每日去厨房里给简妍拿饭菜的或是珍珠,或是翡翠,总归简妍每顿吃些什么简太太心里都是有数的。可到底白薇每次去厨房的时候,夏妈妈都会偷摸的给她一包糕点,或是其他的一些什么吃食,这些至少能保证简妍不至于挨饿。
她现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尤其的大,每顿就那么半碗饭,两三样素菜,经常是饿得她半夜里抓瞎。
而有一次白薇从小厨房回来的时候,面上是一脸的笑容。
简妍便问着她:“这是有什么好事呢?你竟是高兴成这样了。”
白薇递过来一包芙蓉糕。简妍忙拈了一块送入了口中。
入口松软,舌尖满是香甜,真当是回味无穷。
这时就听得白薇在一旁低声的说着:“姑娘,你猜我方才在厨房见到谁了?”
原来自打简妍他们随着简太太来了通州之后,周林随后便也来了。只是他虽是知道简妍她们人在徐宅,可又进不来,没法联系上,只能每日在徐家附近徘徊。而这小厨房却是有一道门直通向后街的。白薇因惦记着周林那时所说的会去徐家找你们这事,故每次去厨房的时候倒都会站在厨房门口向着后街张望一会,可巧刚刚就看到了周林,只喜的立时就开口喊了他,然后就拉了他进厨房,对夏妈妈说着这是她大哥,特地过来看望她的。
厨房里的夏妈妈早就是被白薇用银子贿赂住了,再是不会多说半句的。于是便由着他们在厨房里说话儿,反倒还是替他们把风。
简妍一听,当即也是高兴的连芙蓉糕也顾不上吃了,只是问着简妍:“周大哥什么时候来的?他现下在何处落脚?往后可是有什么打算?”
白薇便细细的告诉她:“周大哥到了这通州也是有个十来日的了。据他所说,他现下倒是在一个破庙里落脚。至于说有什么打算,他的意思是他也不会别的手艺,这些年光和丝线打交道了,所以索性便是在这通州城里找一个绒线铺去做伙计,继续做回他的老本行去。他还说,姑娘往后若是有什么用得着他的地方,尽管说话,他一定会在所不辞的。”
简妍慢慢的嚼着口中的芙蓉糕,想着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