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翼早已察觉，故意邀请邹云共进晚餐。

饭吃到一半，云翼靠在椅背上，疲倦地说，“三次，我曾经有三次机会杀掉你，可我始终没动手。知不知道是为什么？”

邹云有一刹那的愣神，随即，她恢复嬉皮笑脸，“唬我么？杀人是犯法的。你那么聪明，不会做这种傻事。”

“我始终记得，是你把我从谷底拉了起来。”云翼轻晃装着葡萄酒的高脚杯，神色凝重，注视邹云，“我说最后一遍，不要再管多余的事了。其他人跟我不一样，没人性的。”

“其他人？谁呀？”邹云渐渐收敛起笑意，扯开话题，“你记不记得，你外婆在的时候常说，正义也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云翼嗤笑，仿佛听见了世上最可笑的话，“正义？”

“我妈一向助人为乐，经常去老人院当义工。结果我爸破产，全家一起死。”

“我外婆从来没做过坏事，最后怎么样？不得善终。”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这个才是真理。”

云翼声音忍不住拔高，边说边激动起来。

邹云面色紧绷，正色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正义，不相信公理，但你有没有想过，外婆泉下有知，看见你走错路，她会有多心痛？”

“她那么心痛的话，不如从棺材里跳出来骂我一顿、逼我走回正道好了。”云翼眼角闪现泪花，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邹云无能为力。

她理解对方因为命运忐忑，想法偏激，却无法安慰到对方。

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一句话，“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云翼不屑一顾，撇开头，“回头了跟你一样么？我知道你是警队卧底，可那又怎样？你照样得跟混混过一样的日子，违背良心去敲诈勒索，甚至要被同事误解、非难。”

“你喜欢原来的上司吧？只要卧底一天，你们就无法正大光明在一起。这样也不在乎？”

“放弃卧底，到社团来帮我。我们兄弟同心，齐心协力，有赚不完的钱。到时候你想要什么女人，就能得到什么女人。”

邹云皱眉劝道，“你骗得了别人，骗得了自己么？心里知道在做害人的事，良心过意的去？晚上睡得着觉？”

云翼沉默不语。

————

“卡——”陈导大声喊道。

邹云和云翼一怔，戏没有演完，后面还有部分内容。为什么突然喊停？

按理说，两人演的没有问题。

两人不解，一起凑到陈导身边。

只见陈导眉头紧锁，盯着视频最后一幕冥思苦想。

云翼率先开口，“陈导，有什么问题？”

陈导一指邹云劝解的场景，“这里的感觉不对。卧底警察跟人讲大道理，然后混混猛然醒悟，逻辑上解释不通。”

邹云苦苦思索以前看过的电视剧，提议道，“改成混混被人埋伏差点死掉，是卧底警察拼死救他，所以混混决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怎么样？”

陈导摇头拒绝，“逻辑上行得通，但是情节太老套。有没有新颖一点的理由？”

云翼沉思片刻，想出个主意，“要不这样，卧底警察告诉混混，其实他爸是被人坑了，误吸毒、品，所以才会倾家荡产，家破人亡。混混现在做的事，会导致无数个家庭陷入跟他一样的下场。开始他不愿相信，调查后发现警察说的是实话。于是他感同身受，痛恨起毒、品，携手警方捣毁毒贩组织。”

陈导眼前一亮，有种喜出望外的感觉，“这样改很好，非常好。逻辑上没问题，另外，混混出于怜悯其他家庭可能的遭遇而改过，也算是个加分点。”

接着，他不由感慨，“云翼，你不当编剧可惜了。”

分明很有天赋。

“合作的剧组多了，有点懂而已。那就确定用混混他爸吸、毒做理由。我找编剧，让她修改下剧本。”云翼谦虚道，心里在想，鬼才想当编剧。

制作方怎么要求，编剧就得怎么改剧本。

遇上难说话的，非得被折腾死。

悲催的王宁瑶王编剧第n次修改剧本。

邹云看着刚出校门的小姑娘被资本家剥削，有些不忍，“麻烦你了。”

王宁瑶一惊，连连摇头，“不麻烦，不麻烦，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云翼不着痕迹地站在两人中间，遮挡住王宁瑶看向邹云的视线，生硬地道，“钱不是好赚的。编剧不断改剧本，演员不断ng，拼尽全力完美演出，都是一回事。”

王宁瑶完全不知道云翼的心思，傻乎乎点头附和，“对，每一次知道修改原因后，下次写剧本就会有意识地避开，以免犯同样的错误。”

说着，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只是个新人，剧本里难免有纰漏。导演他们告诉我，我就能把剧本修改的更好。”

“后面剧本没写好，你们没办法继续拍摄吧？我先去写了，呆会儿聊哦。”

王宁瑶快步走向工作室。

邹云注视王宁瑶远去，“找出纰漏，她就能把剧本修改的更好？你给她洗脑过了么？”

“这是污蔑。”云翼不满，很快补充说，“我只是稍微指导了她新人应有的态度，这样容易跟剧组的人相处。”

毕竟老牌编剧很容易倔脾气上来，梗着脖子强调，剧本是她的心血，容不得莫名其妙的改正。

新人稍微忽悠两句，就乖乖改剧本去了，只把经历当作是磨练。

确实更容易赢得剧组工作人员的好感，完全不是洗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