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时舟眼睑低垂，掩去了眼里的冷厉。

“对了，你现在饿吗？我回来的时候忘记给你买粥了，想吃什么？”纪意故意扯开话题，她还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去刺激傅时舟，莫竟见她这样说，也非常识趣到隔壁床去了。

傅时舟想了想说：“我想喝白粥，然后洒上一层白糖。”

纪意听他这样说，倒是想起那一桩事了，笑道：“那时候你也是住院了，我给你买白糖，结果好端端的把我骂了一顿，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好气。”

现在想想挺神奇的，当时她还是战战兢兢的菜鸟秘书，跟老板说话声音都不敢太大，现在呢，她觉得自己就算是打他一顿，他都不会吭声。

傅时舟也想到那件事了，脸上满是窘迫之色，“……对不起啊。”

他那时候被乔菲菲的事闹得窝火，再加上他也不知道她就是辛意，所以就怀疑她，那段时间的确很欠揍，现在想想真是有够后悔的。

“好啦，我出去买粥了。”纪意也没怎么在意这件事，拿起钱包出去了，等纪意一离开，傅时舟懒得戴上面具了，再也没有刚才的笑脸，满脸冰霜，莫竟在一旁看着，砸了咂嘴，看不出来嘛，这个傅总也是演技实力派。

傅时舟也察觉到了莫竟的眼神，转过头，看着莫竟，慢慢扯出一丝笑，莫竟看了打了个冷颤。

莫竟原本以为傅时舟会说点什么，至少应该会警告他一下的，然而傅时舟什么都没说，只是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傅时舟在想些什么呢。

他认清楚自己的位置之后，觉得自己做什么都不对，最可悲的是，他怕即使自己做了什么，也无济于事，甚至只会将小意推得越来越远，他还想到了一件总是被他故意压在内心最深处，连回忆都不敢的事情。

坦白说，傅时舟当年的确是被孙可星的提议吸引了，但他还是有很多考虑的，这所有的考虑都是来自于小意，其实，那天小意走后，他已经下定决心拒绝孙可星的提议了，他甚至想着，等他下了班他会早点回家，会告诉她，他不会再那样做的，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傅时舟最最懊悔的就是这件事了，如果他当时服软，当时能抱着她不让她离开的话，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至今仍然记得她当时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人就是这样，总觉得还会有很多时间很多机会去补救，曾经总以为时间最强大，可是他忘记了这世界上还有一个意外。

纪意回来的时候，莫竟不在病房里，她也没在意，傅时舟是个有轻微洁癖的人，他要纪意扶着他去洗手间，他要刷牙洗脸，现在还不能洗澡，因为怕会碰到伤口，但傅时舟自从能动之后，就坚持每天都用热水擦身子，他也不愿意让别人来帮他，每次一个人在洗手间里都能耗半个多小时。

傅时舟有些艰难地抬起手在刷牙，纪意就站在一边看着。

吐出嘴里的泡沫，傅时舟嘴边还有着牙膏泡沫，显得特别滑稽，他就对着镜子里的纪意无奈地一耸肩，“我快疯了，你等下回酒店后帮我在网上看看，有没有那种能围着我这伤口的东西，能让我在洗澡的时候伤口不碰到水的，我真受不了了。”

纪意憋着笑点头：“好好好。”

傅时舟继续漱口，他太贪恋这样的温情了，哪怕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他也不想去打破，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不忍心破坏这一刻两人难得的平静。

等纪意走后，病房的灯也关了，傅时舟躺在床上，听着隔壁床传来的均匀呼吸声，他只感觉有液体从眼里流了出来，他厌恶这样的自己，明明藏着一肚子的嫉妒，可是面上还是笑着，他厌恶这样卑微的自己，可是做什么都不对，只能被动的接受这一切。

他要开始学会接受这个事实了，接受有一天她会爱上别的人的可能。

只是奢望着，这一天来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最好永远不要来。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自私，他努力地抑制住这种情绪，可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能真实地面对自己。

你输了。